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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29日 星期日

長篇|| 惡飾友 - 15

15-


  「酒量好嗎?」那時,在辦公室裡的教授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


  「呃……應該還可以。」


  「很好。」


  才剛進門的Ryan答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向將西裝外套披上的師長。


  而現在,他終於明白教授當時問這話的原因了。


  「常聽徐老師提起你,不喝不相識,先來一杯如何?」同桌的男人邊說邊拿起了裝有威士忌的杯,Ryan見了,連忙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回敬。


  酒精的灼熱順著喉嚨滑下,宛若一把小火自胸腔燒進了胃。


  見到Ryan空了的杯,掩不住喜色的王教授大笑出聲,「老徐,這小子真是老實!怪不得你寵著他了!」


  徐教授笑笑,「說寵著也太過了,但這孩子老實聽話倒是真的……以後若有機會,還期望你能多多照顧他啊。」


  兩個男人交換了個眼色,心照不宣地笑了。


  學術,當真只靠知識無以立足,不成群結黨,豈能於派系鬥爭下存活?


  他這是在替自己的學生鋪路,也是在為自己的名上添光。


  徐教授瞄了眼身旁的傻小子,勾了下嘴角。


  就在這時,小姐們陸陸續續走進。


  三四位教授旁都被一位位穿著短禮服的女子坐滿,唯獨Ryan身邊的位子仍是空著。

2013年12月20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10 - END

  微風輕拂而過,為炎炎夏日捎來一絲涼意。

  項景攤開手,讓一朵白中帶紅的小花,緩緩地落至他的手心。

  最後一滴,桐花雨。

  「你果然在這。」爽朗的笑聲響起,項景反應性地轉頭,面向聲音發源處。

  秦冽雙手插在口袋,以輕鬆的步伐走向他,在站定於項景身旁後,抬起頭,望向頭頂已無任何油桐駐留的樹枝,「時間過得好快,沒想到已經來到八月了。」他笑著感嘆。

  項景聞言,不禁也露出了抹淡笑。

  桐花初綻時的絢麗,鮮明得猶如昨日,轉眼,桂月已至,如雪的花瓣便隨著花季的結束,紛紛散盡,瀟灑地好似場夢。

  「下任統領竟在這偷懶,要是國民知道了還不捏把冷汗?」項景笑著揶揄。

  「哇啊!饒了我吧,別連你都拿這話來壓我。」秦冽哀叫了聲,十分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老爸不知道在窮緊張什麼,明明離他退位還有好幾年。」

  這陣子緊鑼密鼓的訓練可真累壞了他。

  自飛艇隨著Survivor的崩解撤下後,人民便像獲得重生般的興奮不已,歡呼、尖叫、大笑……人們像是發狂似的瘋狂擁抱,甚至還高喊著「國家萬歲」等話,一掃前些時日籠罩全國的陰霾。

  秦冽當然樂於見到國家再度恢復和平,連日來緊繃著的神經也終於得以放鬆,但正當他懶洋洋地窩在床上,想利用晴朗舒適的天氣好好補眠時,急切沉重的敲門聲卻讓他赫然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緊鑼密鼓的課程鋪天蓋地壓了下來,除了原本的訓練外,突然額外增加了許多以前沒有的課程,行程緊迫得讓他連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好好休息了。

  但最讓他無以忍受的,是接踵而至的慶祝晚會!

2013年12月17日 星期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9.3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番鬼話?」秦靖華不屑地冷笑了聲,對於兄長所說的絲毫不以為然,「編出這樣荒唐的謊言,是為了被挾持的民眾,抑或……是為了自己的性命?」

  他將槍從腰側拔了出來,對準站在他跟前的政府軍統領。

  要他相信自己的夥伴竟為了錢而背叛了他?

  這對死去的靈魂是何等侮辱!

  秦玠然沒有一點動作,對於那指著他的槍口既不躲避也不持槍對峙,僅是一臉哀傷地回望著他。

  「二十億的匯款證明,還沒銷毀。」秦玠然淡淡地說著,「只要你想,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也可以利用網路調出國家金庫的資料。」

  狂嘯的風猶如亡魂哀戚的哭嚎,以絕望的怒吼控訴著他的罪行。

  日復一日,盤旋於他的心口,在無數個春去冬來糾纏著他。

  為了守護自己的兄弟,他成了冷血無情的劊子手,斷去了多少性命,離散了多少家庭?

  牆上艷紅的血跡擦不去,留下了斑駁的記痕,甚至好似還能從中嗅到隱隱散發出的腐朽腥味。

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9.2

  蓄著濃密鬍子、長相粗曠男人將頭探出了房,左右環視了下,確定沒人後,才趕緊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他微低著頭,以外套領口遮去了大部分的面容,悄然無聲地自旅館後門離開。

  「喂,那傢伙也太慢了吧?真是!都已經過三十分鐘了。」酒館包廂內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抱怨,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著。

  「再不來,就把他的飯菜也吃了!」

  「哈哈,說的真好!反正我還餓著呢!」

  ……

  談笑聲自包廂內傳出。

  姍姍來遲的大鬍子這時正巧推門而入,他搔搔臉,很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抱歉抱歉,來遲了。」
  隨後,便拉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就在他坐下的同時,桌邊身穿制服的店員立刻為他斟了杯酒。

  「也真夠遲啊!嘖,算了。現在還是討論要事要緊。」說話的是一名臉型尖瘦、顴骨突出的男子,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滿足地哈了口氣,才又開口:「一切,都沒問題吧?」

  大鬍子雖想回答,但話出口之前瞥了眼站在一邊的店員,眼底透著些許不安。

  突顴骨男子一見,馬上就看出了大鬍子的疑慮,他揮了揮手,笑笑地說:「放心吧,儘管說就是了,這兒的店員是出了名的口風緊,許多政商名流都來這商談事情呢!小哥,你說對吧?」頭轉向站在一旁的男店員,並順手塞了幾張鈔票至他褲子口袋裡。

  「這是當然的。」店員微彎著腰將錢收好,畢恭畢敬地說著,「我這人記性差,出了這門就什麼都忘了。」

  全場哄堂大笑,男人們的笑聲震耳欲聾,差點就把這酒館給震垮了。

  大鬍子這才放下心來,看來是他多慮了。

2013年12月13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9.1

  雙手及雙腳皆被粗重的繩索綑綁住,動彈不得的卓淮律只能忿恨地瞪著背對著他的男人。

  墨色的夜籠罩著整個城市,刺骨的寒風很刮著他的臉。

  他原以為,這男人會把他關入政府軍的地牢內,畢竟比起這繩,堅韌的鎖更能限制他的行動。

  沒想到,直升機降落後他竟被帶來了這。

  他俯視著這城市的街景,超過一百層的高度,使地上的人們看起來比螞蟻還要渺小。

  這是設於總部最高處的瞭望台,但有別於一般,這瞭望台並沒有設置任何防墜落的安全玻璃,因此他甚至還能感受到當強風颳來,柱子因風引起的震盪。

  彪形大漢把他丟在這後,就聽令離去,因此這偌大的平台上,只剩他,以及這男人。

  「卓淮律,是吧?」秦玠然轉過身,以一雙含笑的眼注視著他。

  卓淮律的心裡不由得升起一陣厭惡,低哼了聲別過頭去,不打算多做回應。

  秦玠然笑了笑,倒也不以為意,「真沒想到,我的侄子竟與我不同姓氏。」

  心頭一凜,卓淮律下意識地收緊了手。

2013年12月12日 星期四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8.3

  「唔嘔……」女人掩著嘴,極力忍住嘔吐的欲望,她含著淚,強迫自己又喝了口水,將最後的兩顆藥丸嚥下。

  她儼然成了籠中鳥。

  想飛,但卻被鐵籠囚禁了自由。

  晨光透過窗,灑落而進,她漠然地看向外頭,明媚的景色反倒讓她的心感到一陣刺痛。

  那人,曾說要牽著她的手,帶著孩子一同到外頭展開全新的生活。

  然而,卻在那日為了保護她而丟了性命。

  除了失去丈夫外,就連逃亡的計畫也破滅了,原本就幾乎渺茫的曙光,倏地被黑暗奪去了希望。

  傷心欲絕的她原本打算追隨丈夫而去,帶著未出世的孩子一同尋死。

  然而Master卻強迫她留在這房,接受Survivor更嚴密的監控。

  全身上下都被插滿了針,每一條針的尾端都依靠著金屬線連接至牆邊設置的儀器。

  只要女人的血球數量大幅減少,抑或脈搏跳動的速率減慢,醫療人員就會立即接獲緊急前來的命令,進行止血或施打營養劑,強迫女人繼續活下去。

2013年12月10日 星期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8.2

  刺鼻的藥水味倏地衝進鼻腔,使得他倆被嗆得咳嗽不止。

  勉強順了下氣後,項景這才得以看清周遭的環境。

  乾淨雪白的實驗桌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化學藥劑,酒精燈及燒杯等器具皆妥善地擺在櫃子裡。

  細碎的腳步聲傳入了他的耳中,項景反應性地就抬起腳,想隨便找個地方躲著,然而一股力量卻忽地拽住了他。

  「別擔心,他們看不到我們。」方璐雪沒有刻意壓低音量。

  一男一女徐步來至門前,項景起初還有些心慌,但沒想到男女在開門走進後,完全沒多看站在中央的方璐雪與他一眼,猶如他倆完全不存在似的。

  見狀,項景才放下心來。

  「不過,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方璐雪沒有應答,而是僵硬地看著眼前的男女。

2013年12月8日 星期日

長篇|| 惡飾友 - 14

14-

  坐在沙發角落的女人邊滑著手機,邊和身旁另一名女子嘻笑。

  「詹哥昨天多好笑妳知道嗎?他喝醉就算了,竟然還直接吐在人家的餐廳裡欸,超離譜的!」說話的,是店裡的紅牌——芸芸。

  「真的假的啊?他昨天到底喝了多少?」蓮欣笑得將眼線都畫歪了,只得拿出棉花棒清理重畫,「看他平常臭屁成那樣,這下出這麼大的糗,他臉真是丟大了!」

  芸芸尖聲笑著,紅著臉,興奮地繼續說著:「妳昨天沒來真的太可惜了,海鮮真的很好吃,我還問他們說能不能打包給妳!但因為詹哥後來吐了……」

  「蓮欣,上檯了。」高總從休息室外探進頭來。

  「咦?那麼早?」蓮欣噘嘴小聲抱怨了句,用手拿起一高一矮的兩只杯子,站起身來,「芸芸,待會聊!」

  「別喝醉啊。」芸芸笑著揮揮手。

  門再度關上。

  「嗯?怪了,聽妳們剛剛聊天,我才知道蓮欣昨天沒晚宴,詹哥不是向來都會買她的嗎?」等腳步聲遠去後,艾咪才不經意地問著,問完,順勢抽了口手中的菸。

  聽了這話的芸芸,嘴角不禁勾起,但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哼,這還不是要怪她自己?」她冷笑了一聲,艷紅的唇勾起的是如彎刀的弧,「誰叫她上次晚宴表現太差,惹得詹哥生氣,這回才不買她出場。」

2013年12月7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8.1


  方璐雪緊抿著唇,眼睜睜地看著直升機在她眼前揚長而去,即便再也聽不見旋翼所發出的惱人聲響,她卻不曾移開望著天空的視線。

  項景見方璐雪這副模樣,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畢竟卓淮律會被抓走,十之八九是因為他向總部回報那人落單之事。

  方璐雪沒注意到項景臉上異樣的表情,只是逕自低下頭,緩緩張開了緊握的手。

  「那是什麼?」項景這話問出口,才驚覺自己的魯莽。

  身為Survivor的方璐雪根本無須向他交代任何事,更何況這事也許與反叛軍的機密有所牽扯。

  但不知怎地,項景卻還是不加思索地問了出口。

長篇|| 惡飾友 - 13

13-

  一夜未眠。

  Ryan見到鏡中的自己,不禁啞然失笑。

  眼下的黑眼圈深得嚇人。

  他朝自己臉上潑了把水,襲來的冰涼稍稍振奮了下他萎靡的精神。

  夏……八成還在睡吧?

  昨夜,他伴在她的身旁,像哄著孩子的母親,輕拍著她的背助她入眠。

  疲倦讓他數度闔上了眼,但每每睡意正濃,他就又會被懷中的人兒驚醒。

2013年12月6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7.3

  在降落在某棟摩天大樓的頂樓後,項景才將懷中的方璐雪輕輕放下。

  「知道妳的夥伴在哪嗎?」俯瞰著這城市的景色時,項景問著身旁的方璐雪。

  稍稍思索了下,方璐雪馬上就知道項景口中所指的人是卓淮律。

  方璐雪將手插在胸前,挑眉,沒有回答,而是以嘲諷的口吻問:「怎麼?想從我這套出話,好讓你一併把我們殺了?」

  項景搖了搖頭,「不,把妳送到那人身邊後,我就打算走了。」

  一聽,方璐雪不禁一楞。

2013年12月4日 星期三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7.2

  這麼多年的等待,全是為了這一天。

  秦靖華冷眼看著腳下那如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的人們,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輕點了下屏幕,螢幕上的畫面立刻拉近,出現的是數百人同擠在一家小診所的情景,大量的人潮早已站滿了走廊,但外面的人卻還是爭相搶著進來,毫無秩序可言。

  年幼的孩子也不在少數,個個都因恐懼死亡而害怕得顫抖,而身旁的母親除了緊緊將孩子納入懷中外,其餘的什麼也做不了。

  醫生及護士們頻頻擦汗,不停地將藥劑注射至病人的手臂中,插針與拔針的間隔絕不超過十秒。

  隨著醫療及科技的進步,現代人看診的機率已經大幅減少,多數在藥房買個成藥就能解決大部分的病痛,因此然面對這樣大批的人群,醫療人員全都慌了手腳。

  就連小小一間診所都是這副恐怖的景象,更遑論大間的市立醫院了。

  「真沒想到,那麼快就能把解藥做出來。」秦靖華嘖嘖兩聲,一點也不著急,反倒對於政府軍的效率深感佩服,隨即,揚起了個輕蔑的笑容,「不過,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這些小蟲子。」

2013年12月2日 星期一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7.1

  空蕩蕩的房裡,僅存的是濕冷冰寒的空氣。

  卓淮律隻身來到了那時他與許西寧暫居的屋子。

  多數的物品早已清除,包括那千百罐的藥瓶也被送回了Survivor總部,屋裡只剩櫥櫃、沙發等大型家具而已。

  即便他已經知道,那曾與他在這共度一段美好日子的西子,並非他所深愛著的女子,但他卻還是回到了這。

  緩緩步至西子當時所住的房間,在工作人員前來整理時,他特地交代他們不得進入這間房。

  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與西子間的任何回憶,縱使那只是虛構出的夢境。

  陽光自窗戶灑落而進,他還記得,西子總愛從這看著窗外的景色。

  「怕妳悶壞了,想讓妳出外走走,但妳卻笑著說,妳只想和我待在一起。」卓淮律百般憐惜地撫上了潔白的床單,彷彿那人依然躺在這床上似的。

  忽地,前方的景物模糊了起來。

  卓淮律眨了眨眼睛,試圖忽視鼻腔湧上的酸楚。

  「如今,妳卻食言了。」聲音啞了,停留在床單上的手也顫抖了起來。

2013年11月30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6.3

  『難得可以見到隊長溫柔的一面。』

  『我幾時不溫柔?』

  『一天二十四小時。』

  紛飛的花雨、白色的雪毯,還有他倆不絕於耳的談笑。



  『我說重要就重要!』

  那日,氣急了的他扣住她的腕,對她怒聲喝道。

  她明明被這麼一吼,卻生不起氣,反倒莫名地感到一陣欣喜。



  然而,如今這一切都已成過往雲煙。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上的花,唯恐一個不小心,就落了一瓣花。

2013年11月29日 星期五

長篇|| 惡飾友 - 12

12-

  「妳剛剛偷看了那個男的吧?」低沉的嗓音摻著一絲怒意,宛若獵犬的低嚎讓夏全身一顫。

  「我沒有,我只是……」

  「妳有,而且妳在勾引他。怎麼?妳這人就這麼飢渴?」眼鏡後的那雙眼正注視著她,透出的妒火與醋意幾乎將她身吞活剝。

  「……」

  「手機給我。」男人命令道。

  她全身狠震了下,才慢吞吞地從口袋掏出手機交至他的手上。

  男人動作熟練地操作著,好似早就習慣她手機的介面,他將通聯記錄、簡訊收寄件夾全都完完整整地翻過一遍,最後才打開了聯絡人資訊。

  男人的視線霎時變得凌厲。

  「我不是說過,聯絡人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嗎?」他低喝著,握著手機的手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但我們要討論分組報告……」

  「妳是找藉口想爬上人家的床吧?賤貨!」

  「沒有!我真的沒有——」

  啪!

  話還來不及說完,迎來的便是火辣的一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6.2

  「行了,在這讓我下去就行了。」項景將頭盔戴上,並快速地檢查了下降落裝置。

  前座的飛行人員一聽,頓時變了臉色,手上的操縱桿也差點因驚訝而滑掉,「這、這裡?!但項先生,這裡離飛艇還很遠,不如讓我再開近一點——」

  「不行,再靠近的話,難保不會被偵測到,還是說……」項景眉毛向上一挑,「你不相信我能安全降落?」

  那人聽了這話,頭像是波浪鼓似的快速左右搖動,結結巴巴地說著:「我、我怎敢質疑您?可、可是這實在……」

  對他這種基層人員而言,項景的名字宛若神或一般的存在,要不是總部忙不過來,又遇上高層幹部大都因病倒下,他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一睹項景的風采。

  來自異域的灰狼——孤傲,但卻對這國家忠心耿耿。

  這稱呼在高層也許不流行,但在中下層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冷靜、理智、辦事俐落乾脆,再困難的任務落入他手,也都能迎刃而解,甚至締造了許多不可能的傳說!

  猶如正等待著與偶像見面的女孩,他在機邊待命時,一跳一跳的心差點就要從喉嚨躍出。

2013年11月27日 星期三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6.1

  「不好意思,能不能……拿杯水給我?」賀翊廷虛弱地說了一句,好像音量只要在大聲點,他就會因力氣用盡而斷氣似的。

  此時,醫務室的病床全都躺滿了人,身為重要幹部的李音凡和秦冽也都囊括在內,要不是項景和統領沒遭波及,總部還真會陷入無人領軍的危機。

  Survivor釋出了大量藥物至空氣中,這種藥在一般情況下對人體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若與他們體內原有的毒素結合,那後果可就不容小覷了。

  頭痛、發燒、四肢發麻……難以忍受的痛楚煎熬著躺在床上的每個人。

  看著無數的臥倒在床的人們,項景不禁納悶,方璐雪到底在總部煮了多少咖啡?

  雖早就製出了代謝毒素的解藥,但那畢竟需要時間,並非一時半刻就能清除乾淨的,Survivor在這時釋出新藥物,對政府軍無疑又是一個重擊。

  幸好,總部裡依然存在著沒喝過方璐雪咖啡的人,例如:整天只能在實驗室閉關、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的學生們,他們一聽到老師倒下,立即就放下手中的試管或燒杯,咚咚咚地跑了過來。

  雖說賀翊廷總嚷著這群學生多笨多傻多天真,但他們的專業知識可不比外頭優秀的醫生少。

  賀翊廷將枕頭墊高了些,躺在床上口沫橫飛地指揮著,並不時要學生將調和成的容液拿過來讓他檢查,學生們無人交談或嬉鬧,每個都聚精匯神在自己的工作上。

2013年11月26日 星期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5.3

  「這……是實境秀嗎?喂、喂!攝影機在哪啊?一定有攝影機的吧!」

  「開、開什麼玩笑?會死什麼的……哪有這種事!」

  「……政府到底在搞什麼?!我們真的會死嗎?」

  ……

  恐懼如同疫病,以市政府為中心,高速向外擴散,深沉的絕望倏地壟罩在這國家的上空。

  儘管已超過深夜二時,但這不愧是有不夜城之稱的首都,街上燈火通明、人潮洶湧,將自己妝點如孔雀般的男男女女,紛紛聚集至此,熱鬧程度甚至更勝白天。

  位於廣場正中央的電視牆,原本正撥放著流行歌曲排行等娛樂節目,但不料,畫面卻在下一秒被這男人的臉所佔滿,並且說出了這席,宛如只有死神才會說出的話。

  從全國各地,傳出了人群騷動的聲音。

2013年11月25日 星期一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5.2

  數艘飛艇持續飛行,在他們腳下的,是上千上萬等待救援的人民。

  方璐雪和卓淮律所乘的這艘飛艇,如同其他艘,也裝載的是各式各樣的藥品,能依照不同需求從天上灑下不同的藥物。

  不遠處的前方,正是Master所搭的飛艇,身為部下的他們,自然得尾隨在後。

  她獨自站在窗前,看著玻璃上隱約映出的身影,忽地感到有些寂寞。

  「璐雪,妳還好嗎?」

  聲音方響起,方璐雪立刻就知道進門的人是誰。

  她轉過身,微微地一笑,「淮律,你忘了我的心病已經治好了?我只是累了。」

  聽方璐雪這麼一說,卓淮律楞了楞,才想起這事,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啊,抱歉,一時之間還不習慣。」

  「怎麼?還是抱著病的樣子比較惹你憐愛?」她甜笑著揶揄。

2013年11月24日 星期日

長篇|| 惡飾友 - 11

11-

  「妳在找這個?」

  在翻箱倒櫃的聲響持續數分鐘後,Ryan終於忍不住開口。

  聞言,蹲在地上的夏才抬起頭,腳邊散落的是紅藥水、紗布……等等應在醫藥箱內的物品。

  她望向他手裡持著的東西,而後皺起了眉。

  「你知道?」邊說,她邊接過了那已替她撕開包裝的OK繃,語氣毫無感謝之意。

  「看妳右手舉著,我就猜應該是受傷了。」Ryan輕描淡寫地答道,並不打算說出他目睹她受傷的過程,「剛好我那有幾個,就給妳吧。」

  以頭髮濕漉漉的情形看來,她原應是在洗澡,八成是因為忍受不了傷口不同進水的疼,所以才不得不出來。

  水珠自染濕的上衣及成束的髮落下,惹得他倆身周的地一片濕,但身為屋主的夏顯然不以為意。

  夏看了眼手上的OK繃,又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陷入沉默,好似在思索什麼般。

  Ryan心頭一顫,夏那不經意的一瞥,猶如無聲地告知她看穿了他,卻也像純粹帶著惡意的戲弄。

  喉結滑動了下,他想別過眼,但又忍不住想看清自己在那漆黑瞳中的面容。

2013年11月23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5-1

  項景和項景疾速跑著,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陰暗的旋轉樓梯中。

  噠噠噠……

  鐵門後,傳來的是旋翼槳高速轉動著的聲音。

  項景想都沒想,就往那老舊的鐵門猛力一踹,克服強勁的風所帶來的阻力。

  「隊長、秦冽,快上來!」坐在直升機上的賀翊廷朝他們使力地喊著,就怕自己的聲音會被機械的嘈雜所吞噬。

  統領在系統遭入侵的下一秒,便立刻下令要他將他倆接回總部支援。

  雲梯自半空落下,由於氣流極度紊亂,因此項景還多費了些時
間才抓住那梯子。

  待兩人都順利登上直升機後,賀翊廷就立刻讓飛行員離開現場。

  「現在總部情況如何?」項景急切地問,並將口袋裡的碎片掏出,交至賀翊廷手上。

  「一團糟。」賀翊廷據實以告,說話的同時邊將兩枚前後拿到的樣本放至儀器上,開始進行比較,「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2013年11月16日 星期六

長篇|| 惡飾友 - 10

10-

  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Ryan就知道夏與眾不同。

  但他卻從沒想過,她所從事的竟是那種行業。

  晦暗的燈火與瀰漫的酒氣,不襯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但又矛盾地,適合她那無法捕捉的虛無縹緲。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夏。

  在知道這事後,他還未與她說過一句話,而現在,離他的新住處已剩不到一分鐘的路程。

  心臟,鼓動著。

  劇烈地,不安地。

  夏在家嗎?若在家,是待在客廳,還是自己的房內?要是不小心碰到面了,他又該說什麼好?

  他猶豫著,腳步也因而躊躇。

  這時,一道身影忽地印入他的眼簾。

  夏?

  心狠震了下,他不明白為何這女子總是出現得讓他措手不及。

  確認夏沒發現他的存在後,他暗暗地鬆了口氣,並在露出馬腳前,趕緊躲至鄰近騎樓的柱後。

  過肩的黑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身上穿著的也僅是一般的休閒服。

  這副模樣,讓Ryan想起了初次見到的夏。

  夏在巷口的牆邊停下,左右張望了會,這動作不禁讓他心緊了下,還以為自己的形跡敗露了。

  不過夏顯然沒有發現有人正在近處看她。

  只見她將頭轉回,隨後,竟突然蹲下身來。

  她在做什麼?

  Ryan疑惑地看著她將手探進她肩上背著的帆布包中。

  咦?那是……

  瞇起眼,Ryan試圖看清自己眼前所見。

  喀喀喀——噠。

  夏將打開後的罐頭放在地上,接著,再度拉起另一個罐頭上的拉環。

  「……唔!」

  她發出一記悶哼,動作明顯一滯。

  艷紅的血自指尖流下,落地,化成了朵小小的花。

  Ryan再次體認到,夏是徹底的生活白癡。

  怎麼連開個罐頭都會割傷手……


  無視了那痛楚,夏將兩個罐頭排在一塊,雙手抱膝,靜靜地蹲在原地,彷彿在等待什麼一般。

  喵嗚。

  一聲細微的貓叫響起,伴隨著兩只嬌小瘦弱的影子。

  白貓首先跑向了夏,稀哩呼嚕地吃著罐頭裡的食物,而體型較小的虎斑貓,則只敢躲在暗處警戒地看著。

  「過來。」夏輕聲說道,語氣仍是那樣霸道。

  喵嗚、喵。

  「我沒下毒。」夏又說。

  一人一貓好似能對話一樣。


  神奇的是,那隻虎斑貓還真像聽懂了般,從陰影中步向那被打開來的貓罐頭。

  一抹淺淺的笑於夏嘴邊浮現。

  如孩子一般,心滿意足的模樣。


  這是Ryan第一次從那冷漠的面龐上,見到帶有溫度的表情。



待續。

2013年11月8日 星期五

長篇|| 惡飾友 - 09

09-

  手機響了。

  工作結束後,走在路上的夏突然感到外套口袋傳來的震動。

  看了下螢幕上顯示的名,她輕扯了下嘴角。

  小杜。

  她接起電話:「嗯?」

  電話另一頭的男人抿了下唇,麻癢的感覺不安分地搔著身裡蠢蠢欲動的情慾。

  他喜歡夏那慵懶的鼻音,似有若無的性感。

  「替妳找來的新室友如何?」他問,企圖保持聲音的平靜以不洩漏心癢的信息。

  銀鈴般的輕笑響起。

  夏將垂於臉側的髮絲塞於耳後,露出頰上酒後的紅雲。

  「不差。」她淡淡地答道。

  一股熟悉的騷動再度竄起,但這回卻來得更急更猛,男人重重地呼出口氣,以壓制那險些按捺不住的衝動。

  「妳指的是體力還是技巧?」輕佻的言語自杜宇的薄唇吐出,附帶幾聲不懷好意的輕笑。

  若是別的女人,聽到這話,沒有不羞紅臉答不出話的……

  「都不錯,但還是我略勝一籌。」夏以那一貫柔媚的話音說出引人無限遐想的字句。

  ……但現在跟他說話的是夏。

  杜宇笑了。

  她總是能輕易挑起他的慾望。

  「妳在哪?」

  「某條街上。」

  「給我地址,我去找妳。」

  「好啊。」夏爽快的答道,但隨後卻又補上一句:「但給你之後,我就走了。」

  這女人真是……

  亟欲征服的欲望直衝上他的腦門。

  「夏,妳這是在刺激我?」他調笑道,語裡幾分玩笑,幾分真實。

  「不是刺激,」夏輕輕地笑了幾聲,他彷彿能看見那如貓般笑彎的媚眼,「……是勾引。」

  勾引?

  這本來是他想對她做的事。

  怎料,自己竟先被她誘惑。

  如果兩人的談話不是透過電話,他必定會不顧周遭的眼光,直接將她壓在自己身下。

  想以唇瓣輕拂過她的耳際、頸子、鎖骨……讓帶著濕意的熱氣告訴她,他的渴求。

  杜宇在結束電話後,點了根菸,縷縷煙圈讓他憶起夏的衣上也曾有過他的味道。

  那是他強硬染上的氣息。

  無關愛情,僅是對那不曾入嘴的美味垂涎。

  「寶貝,你剛剛在跟誰講電話?」甜膩的嗲聲響起,挾著些許醋意。

  杜宇回頭,看向床上以棉被稍稍裹住赤裸身子的豐滿女人,這副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完全無能想像一小時前她在這房內放聲呻吟、叫喊的放浪。

  杜宇將菸捻熄。

  「誰都不是。」



待續。

2013年10月22日 星期二

長篇|| 惡飾友 - 08

08-

  店裡播的歌總是那幾首,而現在放的正是夏最愛的曲目。

  女人沙啞的歌聲裡有著濃厚的鼻音,呢喃般地在琴聲中輕輕哼著。

  「還沒開桌就要檸檬汁,怎麼?昨晚喝多了?」穿著白襯衫黑長褲的微胖男子將裝著液體的玻璃杯遞給了夏。

  夏笑而不語,答案不言而喻,在接過檸檬汁後,就又踩著高跟鞋回到供小姐休息的包廂去。

  一進入燈光昏黃的空間內,印入眼簾的就是坐在沙發上的五六位女人,各個身上穿著的都是能展現自己身材優點的洋裝。

  就跟自己一樣。

  「夏?妳來啦。」艾咪吐出一縷煙圈,笑著看向她手上的杯子,「看來昨天晚宴不怎麼輕鬆吧。」

  「是啊,妳也知道,欽哥醉了就是那德行。」夏苦邊苦笑邊在她身旁坐下。

  艾咪給了她一個「我了解」的眼神後,便不再說話,繼續她的吞雲吐霧。

  垂下眼,夏輕啜了口杯中的淡色液體,強烈的酸味於舌尖味蕾散開,稍稍撥開盤旋於她腦上的昏沉。

  忽地,她憶起了昨晚Ryan瞠目結舌的表情。

  對生活單純的他而言,自己從事的工作無疑是顆震撼彈吧。

  同情、憐憫、鄙視、唾棄……

  她沒去看他眼底閃過的情緒,僅是微笑著別開眼,帶著裝滿衣物的小籃瀟灑離去,沒有一句解釋或辯駁。

  就在她今早起床時,發現他已經出門了。

  學校有課?還是不願與她這種人共處一室?

  向來心如止水的她,竟因一絲細微的怒意泛起漣漪,儘管波紋稍縱即逝。

  她本來,沒打算那麼早告訴他的,甚至還想過是否該乾脆隱瞞到底……

  讓她輕易脫口而出的原因,也許是微醺的醉意或是朦朧的月色。

  「小夏,上檯了。」負責管理小姐的高總在門口向裡頭招了招手。

  夏聽了後,將最後一口檸檬汁含在嘴裡,拿了一個酒杯、一個水杯走出包廂。

  「是誰來了?」她低聲問道。

  他曖昧地笑了,「最愛妳的鄧哥。」

  點點頭,她表示知道了。

  推開門,強烈的冷氣即撲面而至。

  坐在沙發中央,體型矮短肥胖的老人一聽見開門聲,就抬起了頭。

  「小夏夏。」他笑彎了眼,高興地看著在他左側坐下的夏。

  夏甜笑了下,將取出一個九宮格的小杯,往自己杯中倒了一點酒。

  「鄧哥,見面喝一杯。」邊說邊舉起了手中的杯。

  「呵呵,小夏夏真是越來越熟練了。」鄧哥笑了笑,一口氣把酒喝乾。

  放下杯子的同時,左手不安分地摸上了夏的大腿。

  上下摩挲著,隨後向內滑進。

  夏在那手即將探入裙內之際,巧妙地以左手臂擋在大腿根部,並以十指緊扣的方式用右手牽住那不規矩的手。

  「唉呀呀,還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呢!小夏夏。」

  「鄧哥,你就別欺負我了。」夏故作可憐地嘟起嘴,無辜的眨了眨圓潤的大眼。

  「不欺負妳要欺負誰?真可愛!」鄧哥又笑了幾聲,但而後出口的話語卻帶著濃厚的愁,「啊啊,果然還是來這好,總不用一個人待在家。」

  夏沒說話,僅是靜靜地聽。

  「生了三個女兒,卻分別住在四間房子。」鄧哥從胸前口袋抽出了一隻菸,夏見了,便拿起打火機替他點火,火星子在菸頭燃起,他深深吸了一口,而後將煙圈吐出,繼續道:「活了大半輩子,賺了大把大把的鈔票,讓她們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唉,孩子是父母心頭的一塊肉,但,父母對孩子而言又是什麼?」

  聞慣了的菸、聞慣了的酒,熟悉的氣味在陰鬱的空氣中,雜揉成不陌生的寂寞。

  煙霧後的那雙眼,盡是與他財富地位不相符的無助、徬徨。

  那樣的眼神她見過。

  在店裡、街上、公車上……各種想像得到的地方。

  「喝酒只准開開心心。」夏打破沉默,將一小杯酒倒進自己與鄧哥的杯中,隨後,揚起了個淡淡的笑「敬我們的緣分。」




待續。

2013年10月19日 星期六

長篇|| 惡飾友 - 07

07-

  飯後,Ryan隨性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任由無章的思緒在腦中閃過。

  與夏間的距離總像這般似遠似近。

  輕易撩撥起人的心緒,又恣意離開。

  ……簡直任性得像隻貓。

  喀拉。

  嗯?

  Ryan還沒來得及反應,熟悉的女聲就在耳邊響起。

  「哦?原來你沒在睡啊。」夏在揶揄的同時勾起嘴角。

  「在妳的認知裡,我是一頭豬嗎?怎麼可能無時無刻都在睡。」Ryan感到有些無力,這次她竟然連敲門的力氣都省下了,「等等……妳怎麼又擅自進來啊?」

  不理會自床上坐起身的男人,夏沒有停下腳步,僅是淡淡回了句:「收衣服。」

  「……」

  這究竟是第幾次他被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堵得說不出半句話?

  Ryan實在有些懊惱。

  白色的寬T恤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衣襬處露出了一點短褲,髮尾也因水分集結成一束束地披在肩頭。

  只見剛洗過澡的夏踩著拖鞋噠噠噠地走過他的面前,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在步入陽台後,她突然又將頭探進房內,「好心提醒你一下,氣象預報說明早可能會下大雨,你如果不嫌再洗一次衣服麻煩的話,請便。」

  「喔喔,那我也把我的衣服收進來好了。」Ryan聽了,趕緊站起身,穿上拖鞋立刻走進陽台。

  夏踮著腳,熟練地將一件件衣服從曬桿上取下,Ryan舉起手,也正打算要拿取被晾乾的襯衫。

  微風拂過。

  夏沐浴過後的微熱、洗髮精的清香都伴隨著風一同竄入他的鼻腔。

  不自覺地退後了步,但背卻冷不防碰上了牆。

  他這才發現,不到一坪的空間內對兩個人來說有些擁擠。

  收回了手,他打算回到房內等夏將自己的衣服收畢。
  因為,風挑起的不只有掛在桿上的衣物。

  就在他抬起腳,準備回身之際,風又再度揚起。

  「妳會抽菸?」Ryan有些驚訝,儘管很淡,但他還是嗅到了那一絲氣味。

  「從沒抽過。」夏答道。

  「但妳身上有淡淡的菸味。」

  「是嗎?鼻子真靈敏,我明明洗過澡了。」她揪起胸前的衣服,嗅了嗅,背部的曲線因她的這一動作嶄露無遺,「罷了,又不能叫客人別抽。」

  Ryan皺了下眉,他不喜歡菸味,那味道總嗆得他無所適從。

  「不抽菸的人聞到菸味很難受吧?現在法律不是有相關規定……」

  夏聽了這話,忍不住輕笑出聲。
  「做我這行,跟客人談什麼法律呢?」

  「妳這行?」明明知道夏不一定會回答,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妳的工作到底是……」

  轉過頭,夏這才正視Ryan。

  無妝的素淨臉龐又恢復原本的稚氣,但夜色卻為那原是清純的面容添了一分似有若無的魅惑。

  夏笑了下,唇微啟,同樣冷淡的聲線在此刻卻多了幾許誘惑:「陪酒的。」



待續。

2013年9月6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4-3

  「項景,這裡真的會有線索嗎?」秦冽壓低聲音問著身旁的人。

  「就是不知道才要來查。」項景將帽簷壓低,說話的同時並沒有轉過頭去。

  這時,走在前方的接待員一臉疑惑地回過頭來,望著身後並肩走著的秦冽和項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項景微微一笑,雖說他不常將情緒表現在臉上,但有時候露出讓人放下戒心的專業微笑也是必要的,「不,沒事。」

  怪了,他剛剛的確聽見這兩人在竊竊私語,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

  接待員雖仍感到有些古怪,但既然這男人都這麼說了,那他也就不再問下去。

  接待員一轉過頭去,項景就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臉。

  他邊向前走著,邊暗暗觀察著周遭的景物。

  狹長且陰暗的走廊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牆角也處處留有發霉的痕跡。

  要不是在酒館得到意外的資訊,他也想不到要來這兒調查。

  西南區專門出產精細的手工藝品,例如琉璃、石雕或是瓷器。

  那些失業的工人,原本都在燒瓷廠工作,精美的瓷器不只成為國家對外出口的商品,更是備受在地居民所喜愛,龐大的貿易量總是帶來了可觀的財富。

  但大約三個月前,合作多年的出口商卻不再接受他們製出的產品,在找無其他收購的東家後,也只得落得工廠倒閉的下場。

  所以昨晚的那群人,只不過是這群失業人口的冰山一角罷了。

  就他所知,西南區就這麼一家燒瓷廠,若廠房關閉,出口商也絕不可能有貨物輸出才對,收入減少是可預想的狀況,但項景稍微查了一下,發現西南區不但沒有出現財務問題,反倒有增加的趨勢。

  問題顯然出在現在瓷器的來源。

  這就是為什麼項景他們潛入這裡的原因。

  ——這座,新蓋成的燒瓷廠。

  「隊長,情況如何?」隱藏式耳機傳來了李音凡的聲音,為了完美的偽裝,項景和秦冽必須將顯眼的雲端眼鏡摘下,改成這種輕便型的通訊器。

  「目前一切順利,我們成功潛入了。」項景將領口拉高,利用衣物不讓自己的聲音洩漏出去。

  坐在辦公室的李音凡,不免得意地勾了下嘴角,滿意地看著經由耳機上的微型攝影機傳送過來的畫面。

  當時隊長下命令時,她還以為是多困難的工作。

  但在聽到內容後,馬上就鬆了口氣。

  不過就是偽裝成燒瓷廠的幹部,潛進去罷了嘛!

  這對李音凡而言,簡直是小事一樁。

  製造出兩張假以亂真的ID卡後,再侵入他們的電腦系統竄改人事資料,讓他們能毫無阻礙地進入內部,她原以為任務會有些難度,但沒想到才花不到幾秒鐘,她竟成功駭入了他們的系統。

  這簡直比取得燒瓷廠制服還要簡單!

  雖說只是間燒瓷廠,但對電腦資料疏於防範的程度,實在毫無危機意識可言呢!

  「隊長,隨時保持聯絡囉!另外,祝你旅途愉快。」李音凡打趣地說道,接著,便截斷了通訊。

  項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旅途愉快?真虧她想得出來。

  他和秦冽以懷疑產品出現瑕疵,因此前來檢查的理由前來,並保證若真發現了不良品,就會馬上通知上層以進行更換。

  要是真將瑕疵品賣給了出口商,那麼絕對有損他們燒瓷廠的信譽,再加上確認ID後,發現兩人又是高層幹部,因此便不疑有他地讓他們進來了。

  「兩位,我們到了。」接待員帶領他們來到一扇鐵色的大門前後,便停了下來,「最新一匹的瓷器都在這了,兩位請慢慢檢查。」

  語落,他利用鑰匙打開了門,隨後,微微欠了下身,告辭離去。

  項景和秦冽毫不猶豫地推門而進。

  裡頭很暗,再加上不知道電燈開關的位置,所以他們打開了李音凡所給的小型手電筒。

  待完全聽不到接待員的腳步聲後,秦冽才終於開口:「項景,這些東西,真的會跟這次的事情有關連嗎?」

  他抬頭看著眼前一箱又一箱,以數層泡棉包裹著的瓷器。

  「線索一,死者從青年到老年都有。」項景邊說,邊從尚未封箱的木箱中取出一球泡棉,「也就是說,沒有嬰、幼兒。」

  他小心翼翼地將綑在外層的繩子拉開,「線索二,中上階層。換句話說,就是有一定經濟能力的人。」

  秦冽越聽越是皺緊了眉,「這些事不早就知道了嗎?」

  「噓……」突然,項景將手放在食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項景的表情變得嚴肅,並警戒地望向門口,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去,將門輕輕關上。

  秦冽也聽見了。

  腳步聲越來越大,憑聲音判斷,應該有兩個人正走向這邊。

  熄滅燈源,他倆挨在門邊,靜靜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謝老闆,你真是太客氣了!說什麼謝謝呢?」其中一個人邊說邊哈哈大笑著,似乎是個中年男人,「多虧你們,我們才會有額外的收入啊!」

  「承蒙你的照顧,願意收購我們家的瓷器。」另一位男人的聲音更為低沉。

  這兩人,應該就是出口商和燒瓷廠的老闆吧?

  項景暗自為事情差點穿幫而捏了把冷汗,怎麼這麼巧?偏在這時候遇上他們。

  「你們瓷器做工細緻,再加上價格是別人的一半,不收購的才是傻子!」出口商老闆嘿嘿地笑著,「而且,還能讓我從差價中撈一點油水,多拿些額外的獎金呢!反正收購價錢也只有我跟你知道。」

  「有你這樣會精打細算的老闆,這些員工也真是可憐了。」燒瓷廠老闆笑著揶揄。

  「哈哈哈,好說好說,那些因為你家工廠出現,而讓千萬人失業的你,也同樣令人佩服啊!」

  聽了這話,秦冽不自覺收緊了手。

  這兩個傢伙竟然……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過項景和秦冽用來藏身的門,完全沒發現剛才的秘密已經被身為政府軍的他們知道了。

  腳步越來越小,不久後,就再也聽不見了。

  呼了口氣,他們聳著的肩這才放鬆下來。

  「沒想到,他們竟然相互勾結。」秦冽憤怒地說著,一想到酒館裡男人們正為生活而苦惱不已,他便恨不得往那哈哈大笑的臉揍一拳!「不過,他們也不過是詐取人民的金錢罷了,怎麼說也不可能一次殺害那麼多人吧?」

  項景將泡棉緩緩取下,動作輕柔地將一只瓷碗置於手中,「還有最重要的線索三——藥物需持續性的少量服用。」他抬眼,淡淡地看向秦冽,「不覺得,這手法很耳熟嗎?」

  身子狠狠僵住,秦冽這才意識到項景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隱於瓷器的毒。

  「該不會……」

  項景點點頭,「比用在我們身上的藥物有些不同,不須加入咖啡,只要經長期使用,白瓷便會伴隨著米飯或湯物,一點一滴地進入人體。」

  這麼一來,死者自然不會是無法使用瓷器的嬰幼兒,更不會買不起這種高價品的貧民了。

  「難不成這次,也是璐雪……」

  「這是賀醫師在檢查今早我送去的樣本後,所告訴我的。」項景將瓷碗往地上用力一敲,脆弱的瓷器立即碎了一地,彎下身,他從中取起一片碎片,以手帕包住,放入口袋,「如果從這帶回去的碎片也驗出同樣的成分,那就代表——謎底解開了。」

  現在,他們所做的就是在被發現前,盡快離開這裡,並將碎片交給賀翊廷化驗。

  沙、沙沙……沙沙沙……

  忽地,耳上的通訊器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不只是項景,就連秦冽的那副耳機也是。

  「恭喜啊,政府軍的走狗們。」耳邊響起的,是陌生的聲音。

  設備上頭,顯示的是:來源不詳。

  項景和秦冽不安地互看了眼。

  頻道,被入侵了?

  「真沒想到你們那麼快就查出真相了,看來是太小看你們了。」男人輕聲說著,「雖然偵探遊戲結束的有點快,但那不過就是開場前的娛樂罷了,真正的好戲才正要開始呢!」

  同一時刻,政府軍總部也陷入了混亂。

  電視、電腦、發話器、雲端眼鏡……任何能夠通訊的設備,都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李音凡懊惱地朝桌子用力一拍,她試盡了各種方法,但就是無法將總部系統的主控權奪回!

  她怎麼會這麼愚蠢!

  還天真地以為是工廠的疏忽,才會讓她輕而易舉地入侵他們的系統,但……她竟然沒想過這會是個陷阱!

  都怪她的大意,才會害得總部的電腦體系被……

  「你是誰?」身處燒瓷廠的項景,沉著臉,低聲問道。

  一想到這不知名的男人把他們當猴子一樣耍得團團轉,一把怒火就這麼地從他胸口竄起。

  「啊,真是,我都忘了要先自我介紹才對。」男人呵呵笑著,接著,以那令人背脊發涼的嗓音,輕聲地說:「我是——Survivor的首領。」







待續。

2013年9月4日 星期三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4-2

  天色已晚,平靜的水面被夕陽染上了色,宛若自地心汩汩流出的岩漿。

  項景持著偵測器,將手探進水中,刺骨的冰寒讓他微皺了下眉,但他仍舊耐心地等到偵測器發出嗶嗶聲,才將手收回。

  「如何?」他抖掉手上的水,問向身後拿著數據顯示板的秦冽。

  秦冽垂著眼,沮喪地搖著頭,「水質正常,沒有異狀。」

  如果是一般情況,聽到這消息應會感到非常高興,這表示這裡的水源清澈乾淨,居民的生活也受到了保障。

  但是現在,項景卻因調查一籌莫展而感到十分困擾。

  稍早,李音凡和賀翊廷也利用雲端眼鏡,向他報告了周遭的土質和空氣狀況,資料顯示全無異常。

  難道,他一開始就找錯方向了嗎?

  看著仍急遽攀升的死亡人數,項景不禁握緊了手。

  他們將大批大批的屍體運往總部,並讓賀醫師所帶領的醫療團隊開始密集的檢查,起初的幾個小時內,可說是毫無斬獲,不論他們怎麼檢測,甚至解剖,都找不出真正的死因。

  然而,在火化上百具屍體後,他們終於從某具男屍中尋得線索。

  賀翊廷在屍體內,發現了一種能夠破壞神經系統的藥物,而這藥物在人體內進行大肆破壞時,也會同時摧毀被植入於身體中的晶片。

  能夠在發生作用的同時,又能以不留痕跡的方式讓其以細胞代謝掉,除了持續性的少量服用外,沒有其他方式。

  因此項景便下令從最基本的水源、空氣、孕育穀物的土壤開始查起。

  但情況又陷入了膠著,夜幕低垂,星辰升起,他們卻還是毫無進展。

  以往,這城鎮在入夜後仍舊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市集和露天咖啡都會依著美麗的夜色搭起,然而今晚籠罩這城的,卻是生命凋零的落寞。

  血液一旦停止流動,藥物也會跟著分解。

  忽地,項景憶起了這句話,腦中隨之浮現的,是那雙含笑的眼。

  看來,這次的事件與Survivor脫不了關係。

  「吶,項景,休息一下吧。」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項景一轉頭,見到的便是秦冽面露擔憂的臉,「明天再繼續。」

  「這事拖不得,誰知道今晚又會有多少人喪命?」

  休息?他現在可完全沒這心情!

  成堆的屍體在他面前燒成灰燼,咆嘯的風中挾帶著心撕肺裂的慟哭,就連他現在站在這,彷彿都可以聽見到已逝靈魂的悲鳴。

  花了一整天卻理不出一點頭緒,這是他的無能!

  等著他的,又何止上千上萬人民的期待?

  「累了的話,你先去休息吧,我在去那邊看一下——」

  「但你又能做什麼?!」秦冽拽著將要向前行的項景,硬是將他的身子轉過來,讓他面對著自己,「我們能做的都做了,你現在不過就是要重複剛剛的步驟罷了,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項景被這話一時堵得語塞。

  接著,他垂下了眼。

  的確,秦冽說的沒錯,這地帶已經被他們翻遍了,若真有可能,也早該找到了些什麼才是。

  人們痛苦的呻吟逼得他失去了理智,急瘋了的他才會失去了冷靜的判斷。

  沉沉地嘆了口氣,項景這才微微放鬆緊繃著的肩膀,「好吧,就聽你的。」

  「這才像話嘛!」秦冽一聽,立即揚起了個大大的笑容,接著,不由分說地就拉起項景的手,往巷弄裡頭走去。

  「喂!你要帶我去哪?」只見秦冽拖著他,在巷子裡鑽了又鑽,熟練的九彎十八拐,好似這是自家後院似的。

  「去一家很有名的小酒館。我在出門前查了一下,聽說那裡的奶油燉菜非常美味!」

  「喔,這樣啊。」項景應了聲,但稍稍一想,才發覺這話得不對勁,「……等等,你這傢伙!你以為這次是出來玩的嗎?」

  「不吃好一點,又怎麼可能會有力氣認真工作?」秦冽哈哈地笑了幾聲,繼續拖著項景往前走。

  「……」話都是你在說。

  雖然項景很想數落他一番,但念在秦冽今天工作的確很認真的分上,就默默把那話給吞回去了。

  棕紅色的短髮真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就連,總拉著他跑這一點,也不曾變過。

  項景不禁勾起了嘴角。

  「喏,就是這裡了。」過沒多久,秦冽終於停下,轉過身笑笑地說著。

  項景稍微打量了下,是一間看起來很樸實的木造小屋,沒有多餘的裝飾,木頭甚至因長年的風吹雨淋而染上了去不掉的水痕。

  他尾隨秦冽,一同步進屋裡,並揀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酒館內擠滿了人,有三五好友的聚會,獨自一人來小酌一杯的也不少,酒館的最前方,還有一對男女正在表演,男孩手拍小鼓,女子則依著鼓聲唱著歌、舞動著身子。

  秦冽向店員點了分奶油燉菜還有一瓶紅酒,隨後轉過頭來面對項景,「你要吃什麼?」

  「就跟你一樣吧。」對於吃的他本來就不怎麼要求,再加上對這酒館的餐點也毫無概念,因此項景也就隨口說了句。

  這兒的氣氛緩和了他緊繃的情緒,好似今天的一切不過就是場噩夢罷了。

  項景輕啜了口杯中的紅酒。

  溫潤的酒水滑入喉中,而後,淡淡的甜味伴隨著香氣,在口中擴散開來。

  溫暖的空氣,加上柔和的樂聲,讓項景不禁起了幾分倦意。

  「看吧,你果然累壞了。」秦冽輕笑了下,並將店員剛送上的燉菜推給了項景,「吃過飯後,就先找間旅館住下吧。」

  「嗯。」項景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感激地看著身旁的人,雖然秦冽這人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但卻又比誰都還要體貼。

  正當他倆準備拿起叉子,享用眼前的美食時,一聲巨響卻猛地震掉了桌上的餐具。

  秦冽還沒反應過來,項景就立刻將他往旁邊用力一推!

  磅啷——!

  玻璃四處飛散,裡頭裝著的酒也跟著揮灑而出!

  「項景!」跌在地上的秦冽,一抬頭,就看見項景手上插滿了碎玻璃,而順著手臂蜿蜒流下的,並非酒水。

  要不是項景及時將他推開,被酒瓶砸到的,就會是他的頭了……

  艷紅的液體滴滴落下,讓秦冽看得心頭一緊,沉重的罪惡感霎時壓上他的胸。

  「項景,你、你的手……」聲音微微顫抖著,秦冽緩緩地站了起來。

  然而,項景卻面不改色,冷眼看著前方那群被嚇得眼睛發直的男人們。

  血流如注的景象著實嚇壞了他們,但讓他們如此畏懼的,絕對是那兩人身上所穿的制服。

  軍人。

  而且依照這衣服樣式看來,是位階不低的軍人。

  「吃飽喝足,就鬧起事來了?」項景沉著聲問道,語氣中透著高漲的怒意。

  但他氣的,並不是這點皮肉傷。

  對長期待在統領身邊,進行秘密任務的項景而言,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上什麼。

  真正讓他感到憤怒的,是這群人差點傷及無辜民眾的愚蠢行為!

  還有……也差點傷了他的兄弟。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原本熱鬧不已的酒館,霎時被詭譎的死寂侵占。

  「抱、抱歉!」突然,某名穿著白色吊衫及工作褲的男人跪在地上,語帶驚惶地道歉,並急忙解釋:「我們沒有要惹事的意思,只是大家喝醉了,平常積在心底的委屈一時衝上來,才、才會不小心起了爭執!……真的很對不起!」

  語落,男人身後的一些人也跟著跪了下來,個個都低著頭,乞求他的原諒。

  項景見此,緊皺的眉頭才鬆開了些。

  看樣子,這些人的確出自無心,再加上也沒傷到其他人……項景看著他們,好半晌,怒火慢慢被平息了。

  「算了,沒關——」

  「開什麼玩笑!」

  項景才正打算開口原諒這些人,卻突然被一聲怒斥打斷了。

  只見秦冽氣紅了眼,雙拳緊握,好似隨時都會爆發。

  「秦冽?」項景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太明白好脾氣的他怎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但待秦冽下句話一出,他就馬上懂了。

  不愧是兄弟,就連生氣的理由也都一樣。

  「這人流了這麼多血,你們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嗎?!」他氣沖沖地吼著,一個箭步上前,就揪起了那首先下跪的男人,「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秦冽!」

  手腕被用力抓住,秦冽才發現自己竟想對眼前的男人動手。

  他氣喘吁吁地看著項景,以及那即使帶著血,卻還是忍著痛制止他的手。

  冷哼一聲,秦冽不甘願地將手放開,被忽然抓起的男人在受到極大的驚嚇後,不禁腿軟地跌坐在地。

  「對、對不起……對不起……」另一名男人在見到這幕後,又開始連聲說著,「我們真的很抱歉!醫藥費我們也會付的,但求您千萬別將我們關進監獄裡!……我們已經失業了,要是不趕快找到新工作,孩子可就沒飯吃了!」

  「是啊!求求您!」

  「求求您!家中還有母親要養啊……」

  ……

  此起彼落的聲音讓酒館嘈雜了起來,項景眉頭一皺,發現了件不尋常的事。

  「你們都失業了?」他不太肯定地問道。

  「是、是的。」某個人怯怯地回答,「他們也是。」他指了下周圍坐在位上的群眾,少說也有五十人。

  雖說這裡並非首都,但再怎麼說也是產業興盛的城市,按常理來說,不該出現這麼大批的失業人口才對。

  項景瞇起了眼,直覺告訴他,這事並不單純,「能麻煩你們簡單的說明下情況嗎?」

  「好、好、好!這有什麼問題?」男人連忙點點頭,「其實,我們原本都是……」





待續。

2013年9月2日 星期一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4-1

  他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當火焰高高竄起時,項景透過了因熱扭曲的空氣,見到了眼著臉,哭泣不已的家屬。

  屍體堆得比山還高,根本無暇送去火化場,因而只能在自家門前草草地將已故的親人推進火中。

  火星四散,當烈焰熄滅,剩下的,僅剩如沙般的灰燼。

  「實在太難以置信了,怎麼會……」秦冽面色凝重地看著四周,以往熱鬧的街,頓時成了死神徘徊的墳場。

  項景的心情也是同樣沉重,情況遠比他想像的更為慘烈。

  在得知西南區發生異常後,統領便立即指派他和秦冽前來,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主因,並遏止死亡的蔓延。

  項景平時不是待在總部裡輔佐統領,就是隱藏身分外出探查事情,鮮少穿上執勤專用的制服,他不曾想過,再次穿上這身衣服時,竟會是在這種情況。

  「大哥哥……大哥哥!」

  褲腳被拉了幾下,秦冽頭一低,才發現一位頭綁麻花辮,身穿小洋裝的女孩正仰著臉,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妹妹,怎麼了?」秦冽微微一笑,將身子蹲低,好讓自己與她平視。

  女孩先是咬著唇,垂著眉,回看著他,接著,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秦冽見狀,心一驚,只得笨拙地拍著女孩的頭安撫著她。

  「怎、怎麼哭了?哎……妳、妳別哭。哎……」

  「大哥哥……你、你是國家派來拯救我們的人嗎?」

  秦冽楞了下,才點點頭,說了個:「嗯。」

  拯救……嗎?

  雖點了頭,但他卻不由得懷疑了起來,憑他那薄弱的力量,真有能力擔起拯救國家的責任嗎?

  「可不可以救救我的爸比?他生病了,躺在床上好久好久……嬸嬸們還說,要把他燒掉……」她一抽一搭地哭著,讓秦冽聽了也是一陣鼻酸。

  「好,我知道了。答應妳,我一定會救他的。」秦冽微微一笑,對著女孩說著。

  在一旁的項景聽了這話,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

  「那、那打……勾勾!」因哭得太兇,所以女孩還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舉起手,伸出了小指。

  心下一陣刺痛,秦冽顫顫地伸出了手——

  「小甄,妳在這做什麼?!」

  一名身材矮胖的婦人猛然從人群竄出,她皺著眉,邊大聲喝道,邊強行將女孩用力拉走。

  「等等……大哥哥!」

  僅差幾毫米,就要相勾的指頭,卻在倏忽之間被拉開距離。

  「妳真是個壞孩子!不是要妳好好待在我旁邊嗎?」婦人邊叨念著,邊急急拖著女孩離開,女孩卻不死心地頻頻回頭,以期盼的眼神望著秦冽。

  「但媽咪,那個大哥哥……說會救爸爸的!」

  聲音隨著身影,漸行漸遠。

  「別相信他們!我不是常跟妳說嗎?軍人都是騙子……」

  過沒多久,一大一小的背影便完全自他眼前消失了。

  「……騙子嗎?」秦冽喃喃地問了一聲,眼神黯了下來。

  「生氣了?」項景淡淡地問,剛才的一切他全都看進了眼裡。

  「不,」秦冽搖搖頭,「是愧疚。」

  黑髮銀眸的男人眉一挑。

  「其實在聽見有人要把她父親燒掉時,我大概就猜到,她爸爸八成已經斷氣了。」秦冽苦笑著,「但我卻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答應妳,我一定會救他的。

  這剛才自己所說的話,刺痛了他的耳。

  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他卻還是,揚著笑臉,若無其事地說了謊。

  他果真是個騙子。

  「喂,給我收起那哭喪的臉。」項景冷冷地說,「如果連你都意志消沉,那這國家的人民,還能寄託什麼?」

  「項景……」鼻頭一酸,秦冽用力地點了下頭。

  冰冷的態度、惡毒的言語,但卻有著最溫柔的心。

  淺淺的笑意在項景的臉上綻開。

  忽然,雲端眼鏡傳來了通知,項景立刻做出回應,並舉起手,按下鏡邊的擴音鍵:「賀醫師,有任何新發現嗎?」

  「隊長,」另一端傳來了賀翊廷的聲音,此刻的他正坐在直升機上,進行數據的蒐集,「根據初步的分析,發現死者年齡層遍及青年至老年,免疫力較弱的嬰幼兒反而不多。至於性別分布,則是男女各半。」

  項景一聽,不禁皺起了眉。

  青年至老年、男女性皆有……

  光這兩點,根本還不足以作出任何推斷。

  「還有其他線索嗎?」

  另一端明顯沉默了下,不知在猶豫著什麼,「……但,下面這點,我還不是很確定。」

  「賀醫師,我們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項景出聲提醒,為了強調,還在末幾個字特地加重了音。

  「雖然樣本數不足,但落點分析的結果看來,死者多數為中上階層。」

  「樣本數不足?」一旁的秦冽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禁怪叫出聲,「怎麼可能不足?這城都快被屍體淹沒了!」

  項景也覺得十分奇怪,照理說,有如此大量的死者,不可能會有採樣不夠的情況才對。

  賀翊廷沉吟了會,接著,才又再度開口:「有很大一部分的身分晶片被損毀了,除非家族裡還有倖存之人,要不……恐怕無法及時辨認死者的身分。」

  心一凜,項景一聽,就明白事態嚴重。

  只要誕生於這國度,基於安全與組織方便,就得依照法律,至地方醫院在後頸植入晶片,如此一來,才算真正成為這國家的公民。

  但沒想到,足以象徵個人存在的晶片,竟被損毀了!

  「……蓄意的屠殺。」他快速地得出結論。





待續。

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3-3

  透明無色的液體沿著玻棒,緩緩流入容器中,賀翊廷拿起滴管,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滴藥劑滴入,水珠落下之際,一團蕈狀白煙瞬間從燒杯內冒出。

  原本緊繃著的肩膀這才終於放鬆,以袖口擦去額角的汗,明顯的鬆了口氣,「現在只要等它完全沉澱,解藥就完成了。」

  先前方璐雪利用咖啡,一點一滴地將毒素往他們體內送,雖說劑量不高,但積沙成塔下的後果也不容小覷。

  幾天前雖有進行初步的解毒,但那也僅是稍稍抑制毒性擴散罷了,真要完全將體內的毒素代謝掉,就只有用這杯剛調製出的新藥了。

  雖說為了讓藥效快點發揮作用,所以打算直接在血管進行注射,但為了不影響身體機能,一天也僅能注射一管的藥量而已,要將毒藥完全消滅,恐怕也得等上半個月。

  不過,明明都喝了璐雪煮的咖啡,怎麼項景測出的毒藥反應卻明顯比他們少上許多呢?

  賀翊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喔喔,辛苦了。」李音凡敷衍地說了句,完全沒有誠意可言,但這不能怪她,因為她現在正忙著修理損壞的裝備們。

  怪了,她製作出的東西怎麼可能有這麼高的故障率?

  李音凡透過顯微鏡,看著經過放大後的微晶片,發現上頭的電路皆遭到損毀,以至於電子訊號無法順利傳輸。

  她不耐煩地咋了下舌,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用全新的晶片代替了。

  「吶,音凡。」賀翊廷喚了一聲。

  「嗯?」她將取下的晶片全部掃進回收桶,並利用雲端眼鏡將資料調出,找尋是否有晶片庫存。

  「總覺得,有點寂寞。」

  「啊?」李音凡不悅地轉過頭去,她現在可是忙得不可開交,怎麼這傢伙還有空在一旁講這些無謂的話?

  但一回頭,印入她眼中的表情卻澆熄了她想破口大罵的衝動。

  賀翊廷淡淡地笑著,但笑容卻是苦澀不堪的。

  一陣熱辣薰痛了眼,李音凡眨眨眼,別開視線,但梗在喉頭的悶痛卻讓她的鼻腔一酸。

  「咖啡裡明明沒有鴉片的成分,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像喝上癮似的?」賀翊廷乾笑了幾聲,但卻反倒讓這話聽來更加哀戚。

  曾幾何時,辦公室不再是嚴肅、寂靜的代名詞,每每腳才剛踏進房內,聽到的不是讓人噴笑的拌嘴,就是氣氛火爆的爭吵。

  當久違的沉默再度降臨,他們還真是有點不適應。

  李音凡瞪著賀翊廷瞧,好半晌,不知道該做何回應,使得他們也只得尷尬地對視。

  一發覺到氣氛的陰鬱,李音凡這才佯裝生氣,以不滿的口吻大聲訓斥。

  「現、現在哪有時間喝咖啡!忙都忙死了,誰還有那閒情逸致……」然而,句末的字句,卻被突如其來的哽咽吞噬了。

  李音凡突然掩著嘴,迅速轉過身去,賀翊廷見狀,也識相地別過頭,作勢身體不適輕咳了幾聲,裝作沒看見。

  他知道李音凡好勝,絕不會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更遑論落下淚來。

  嗚嗚咽咽的啜泣聲埋在掌心中,即便極力掩飾,但悲傷終究自指縫流洩而出。

  肩頭一顫一顫地,明明叫自己別再去想,但不知怎的,閉上眼想起的卻全是方璐雪笑著的面容。

  賀翊廷多想叫李音凡別忍了,哭了也無妨,只因為他也和她一樣,十分想念那離他們而去的女孩。

  方璐雪背叛了他們。

  不,不對……

  她與他們,打從一開始便分屬不同陣營,而現在,方璐雪也不過就是按照計畫,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罷了。

  這道理明明簡單不已,但為什麼他還是……

  眼眶一濕,賀翊廷只得趕緊將頭微微仰起。

  ……還是認為,這裡才是方璐雪的歸屬。

  同一時間,秦冽正獨自一人待在方璐雪的辦公室內。

  作為懲罰,父親指派他來前來將這收拾乾淨,並檢查是否有遺留任何可疑的物品。

  打掃這事一向輪不到他,總部內自有眾多清潔人員,按秦冽的個性,抱怨幾句絕對是免不了的,但這回,他卻反常地一句話也沒說。

  看來方璐雪老早就做好隨時離開的心理準備了。

  秦冽看著整齊的辦公室,一抹淡淡的惆悵忽地自心頭拂過。

  房內留下的全是總部原來就有的東西,並沒有額外的私人物品,就連電腦裡頭,也沒存下任何一點有關反叛軍的線索。

  不過就是回到沒有她的日子而已。

  秦冽默默地想著。

  以前沒有她,他的生活不也很不錯?



  『嘿,這話可就不能這樣說了!我這是真性情,我就如同可愛的小狗一樣,都是——』

  『畜生!』



  想起這段對話,秦冽不由得輕笑出聲。

  實在搞不清,那人究竟在想什麼呢……

  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逝。

  ……包括現在,他還是摸不清她的想法。

  嗶、嗶、嗶——!

  警鈴毫無預警地響起,秦冽抬頭,望著偌大螢幕上的緊急通知。

  怎麼回事?

  他皺著眉,趕緊將紅色的警示打開,訊息內容隨之竄進他的眼簾。

  一看,他便二話不說,以雲端眼鏡聯絡總部的主要幹部。

  秦冽懷著沉重的心,注視著屏幕,同時等待著另一端幹部的接聽。

  「秦冽?」是項景的聲音。

  他才剛離開統領的辦公室不久,便接到了秦冽的呼叫。

  「突發狀況,西南地方政府捎來訊息。」

  有別於以往,此時秦冽的聲音十分認真,項景一聽這語調,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請說。」

  「突然出現大量死亡,原因不明,但有急遽擴散的趨勢。」秦冽報告的同時,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屏幕地圖上的紅點,隨著分秒的流逝,紅點便跟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每一個紅點出現,象徵的便是一千人的死亡。

  背脊發涼,秦冽著實為眼前的景象感到恐懼。

  猶如向外蔓延的血泊。







待續。

2013年8月30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3-2

  「心煩?」秦玠然用手撐著下巴,興味盎然地看著桌前直挺挺站著的男人。

  雙手背在後的項景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以適當的音量回答:「報告統領,沒有,但謝謝您的關心。」

  秦玠然揚眉,眼中閃著懷疑的色彩,並以拐彎抹角的方式挖苦:「看來我若是不把頭髮染淺或燙捲,你是不會跟我講心事的?」

  一聽,項景便馬上明白統領正暗指什麼,他的臉上才稍稍流露出難為情的神色:「……統領,我與她已經毫無瓜葛了。」

  「毫無瓜葛?但這一副不捨的表情又怎麼說呢?」秦玠然不悅地皺起眉頭,接著,更是將聲音沉下一階,質問道:「怎麼?項景,你也想背叛我了?」

  「不!」項景驚惶地否認,甚至激動地將手按在桌上,焦急地解釋:「統領,我絕對沒有反叛的意圖!」

  「不過我記得你和她的關係很好?」他冷冷地問了一句,「我怎能相信你們沒有串通?」

  聽了這話,項景更慌了。

  但更讓他恐懼的,是當他想起方璐雪時,心上感到的刺痛。

  

  『未來,我們會見到面的。』

  『……西子。大家都這麼叫我。』

  兩年前的那一幕,再度浮現於他的腦中。



  秦冽微微搖了下頭,像是想把這段記憶甩開一般。

  「統領,我並不知道她就是西子——」

  噗哧!

  秦玠然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不過是假裝發怒罷了,怎麼這老實的孩子總會當真呢?

  真不曉得這究竟是優點還是缺點。

  原本心急如焚的項景還在思考要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但見統領這一笑,馬上就知道自己又被耍著玩了。

  鬆了口氣,他方才還真以為統領懷疑他的忠誠。

  「但你對璐雪總還是有一點思念吧?」秦玠然問道,並非試探,而是單純好奇罷了。

  項景原先想以一個不字當作回答,但話到嘴邊,卻又硬是吞了回去,好半晌,他才誠實地坦承:「……說沒有,肯定是謊言,但我真的無法原諒她。」

  「因為她隱瞞了身分潛入我們總部?」秦玠然將手交疊於胸前,並一邊觀察著項景的表情,在遇見方璐雪以前,他還以為這孩子永遠是面無表情的。

  「這是其中一項原因,但我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對秦冽下毒。」一想起秦冽因甲醇中毒而差點丟了性命,他的手便不自覺地握緊,「甚至還裝得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他可真被她那逼真的演技騙了!

  那時他依方璐雪的指示,帶著所需物品趕忙前來,才剛跨進門,看到的便是秦冽慘白著臉,昏厥在地上。

  那時候,他多怕秦冽真會……

  想起秦冽氣若游絲的模樣,再度燃起了項景的怒火。

  若他連自己所重視的人都無法保護,那他過去的一切努力又算得了什麼?!

  就在項景陷入憤怒的情緒裡時,秦玠然幽幽地開口了:「項景,下毒的人不是方璐雪。」

  「怎麼不是?擅長用藥不就是西子的特——」

  然而,不等項景把話說完,秦玠然便以低沉的嗓音打斷了他:「是我。」

  「……」什、什麼?

  項景愕然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是我下的毒。」彷彿看穿了項景的心,秦玠然再度重覆了一遍。

  腦筋霎時一片空白。

  儘管字句清晰不已,項景卻還是沒辦法立即會意過來。

  統領他、他……對自己的兒子……

  秦冽他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知道了,他……

  「……為什麼?」受到強烈衝擊的項景,沉默良久後,才問了這麼一句。

  「為了證實我的臆測。」秦玠然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我利用了他和璐雪間的友情。」

  項景靜靜地聽著,但內心卻是紛亂不已,腦中的思緒也糾結成一團。

  「冽中毒後,方璐雪需用多少時間判斷、處理的方式是否正確,看著監視畫面的我全都一清二楚。」他稍微停頓了下,而項景也因而屏住呼吸,「隨後,再進一步確認。」

  項景吞了下口水,對於統領即將說出的話也已有個底了。

  「設置那支槍的人,也是我。」

  DAR5.56mm短槍。

  若她真是西子,自然能輕易躲過,而後方璐雪的確也沒讓他失望。

  即便事情早已過了一陣子,但項景只要一想起那日,就還是冷汗直流。

  他的確知道傳聞中,西子可以躲過某種型號的槍所發出的子彈。

  但要是當時,統領判斷錯誤,方璐雪其實並非西子……

  兩條人命的價值在這人的眼中……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如同父親的男人,這在他墜入無盡深淵之前,伸手拉他一把的男人。

  自冬日的雪堆中,將他撿回的男人。

  「項景,也許你現在無法體會,但未來你一定懂的。」他淒然一笑,這是項景第一次在統領臉上見到如此悲傷的表情,「守護這事,是免不了冒險和犧牲的。」秦玠然沉沉地嘆了口氣,他自然明白項景眼中的震驚。

  項景雖然優秀得無可挑剔,但年紀終究太輕。

  有些事,不曾經歷無能領會。

  有些痛,沒被傷過難以明瞭。





待續。

2013年8月28日 星期三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3-1

  沒有人敢打破沉默。

  呼吸聲在此刻都顯得震耳欲聾。

  李音凡不似平常那樣,拿著茶杯悠閒地坐在位上,而是雙手抱在胸前,面色凝重地倚在門邊。

  賀翊廷以手撐著額,皺著眉,沉沉地嘆了口氣。

  總愛嘻笑打鬧的秦冽這回也不再嚷著要聊天,而是靜靜地屈腿坐在地上。

  乍看之下,只有身為隊長的項景跟以往沒有太大的差別。

  他兩手飛快地將雲端眼鏡的資料輸進電腦中,時不時地還得即時處理遠處發來的訊息,處理完畢後,又繼續緊盯著電腦螢幕。

  「你們完全沒有要工作的打算嗎?」項景突然問道。

  過了好幾秒,房內的眾人才發現他們正是項景說話的對象。

  項景摘下眼鏡,皺著眉,以不耐的眼神看著這群精神萎靡的人,「到底要在這待到什麼時候?」

  這是他的辦公室,可不是茶水間啊!

  雖說他很想直接忽視這些人的存在,但不時傳來的嘆息聲實在讓他難以專心,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唉」這字輸入進資料庫中。

  「隊長,那件事……是真的嗎?」李音凡起先還在猶豫是否該問,但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把到嘴邊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什麼事?」項景將眼鏡帶回,繼續打著字,目光完全沒離開屏幕。

  但嘴上雖是那樣說,但連連打錯的字卻透漏了他內心的激動。

  「璐雪她……真的是反叛軍派來的間諜嗎?」

  「答案還不明顯嗎?」項景冷冷地反問。

  「隊長。」賀翊廷發現項景聲音沉了一階,驚覺氣氛似乎不太妙,因而連忙喚了一聲。

  李音凡雖也知道那事證據確鑿,但她卻還是不願將過去的美好回憶全盤否定,「但我不認為璐雪對我們真的毫無感情——」

  「方璐雪不是我們的一份子!以前不是,將來也不會是,她這人以後如何都與我無關!」項景怒聲喝道,硬是打斷了李音凡的話。

  這一吼,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嚇傻了,但卻不包括與他如同兄弟的秦冽。

  「明明很在意的不是嗎?」他懶洋洋地站起身,手插在口袋,直勾勾地看著黑髮銀眸的男子,「很想親自去把話問清楚的,不是嗎?」

  邊說,邊緩緩向項景走近,直至辦公桌前,秦冽才終於停下腳步。

  「秦冽,那都不重要。」項景冷著聲音說道,並在同時移開了視線。

  見到項景將眼別開,一把怒火莫名地在秦冽的心中燃起,他猛地揪起項景的領子,使得他倆的臉瞬間縮短到只剩十公分!

  「秦冽,冷靜點!」賀翊廷見狀,趕忙衝上前去想把秦冽拉開,但正在氣頭上的秦冽才聽不進別人的話,沒來由地就把抓住他手臂的賀翊廷推開,使得賀翊廷因重心不穩,撞到櫃子而狠跌在地。

  李音凡一驚,連忙上前攙扶,而正在爭執的兩人竟完全沒發現賀翊廷跌倒這事。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重要!」他發怒地大吼,看著那雙毫無情緒起伏的眸,越看越是火大。

  他總是如此,總是如此!

  對任何事都無所謂,不去爭取、不去挽回,只是態度淡然地接受改變,不論悲傷與否。

  就算真遇到了無可奈何的事,至少、至少……也該流露出一丁點悲傷,不是嗎?

  對於重視的人、事、物,就算失去了,也真毫無感覺嗎?

  那時,在桐花樹下的他們明明都漾著使人眩目的笑靨……

  他不相信對項景而言,方璐雪的離去完全沒在他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秦冽,放開。我還有工作要做。」項景皺著眉,語帶不悅地說道。

  這傢伙!這種時候竟然還是想著工作!

  「為什麼總是這副態度?項景,你不是——」

  「冽,你在做什麼?」

  熟悉的低沉嗓音忽地傳入耳中,聲音極近,並非透過廣播器送出。

  秦冽愕然地轉過頭來。

  「您好,統、統領。」賀翊廷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雖惹事的不是他,但被統領看到這副景象也實在不妙。

  李音凡見到門邊的人,趕緊鞠躬示意。

  「爸,你怎麼在這?」秦冽尷尬地鬆開了手,表情有些僵硬。

  「要不是送出的訊息都沒得到回應,我也不想專程跑這一趟。」秦玠然雙手環胸,微微一笑。

  「……什麼訊息?」

  「統領發給我的訊息。」項景將被抓皺的衣服拉平,以平板的聲調說著,「他請我過去一趟,少說也發了五封訊息給我。」

  「什麼時候的事?」

  「你抓著我不放的時候。」他顯得有些無奈,「就說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

  雖說就算秦冽抓住了他,讓他無法輸入文字訊息,但透過語音辨識系統,他還是能直接與統領通話,不過到時若連秦冽的怒吼也傳了過去,那可就麻煩了。

  可是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也沒有簡單化的趨勢。

  對於統領的出現項景十分意外。

  「冽,已經好多年不見你對項景發脾氣了,今天是怎麼了?」秦玠然輕聲問著,不慍不怒,猶如只是單純出自好奇,他稍微停頓了下,隨後才揚起了個輕淺的笑容,又問:「難道,是為了女人?」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心一凜。

  秦冽更是心虛地別過了頭。

  項景幽幽地嘆了口氣,看來任何事都難逃統領的法眼。

  「冽,這事我之後在聽你說吧。」秦玠然如此說道,這話讓秦冽偷偷鬆了口氣,「項景,跟我來。」說完,便轉過身去。

  「是。」簡潔地答覆後,項景立刻抬腳跟上。









待續。

2013年8月27日 星期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2-4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饒過我吧!」矮胖的男人在透明的管艙內哭號著,手腳皆被堅固的枷鎖靠住,致使被懸掛在半空中的他僅能扭動他的身子,他聲嘶力竭地喊著,一雙不斷湧出淚水的眼望著的是底下的男人。

  卓淮律面無表情地看了男人一眼,接著便又低下頭,看著儀錶板上密密麻麻的資訊。

  「心跳頻率比剛才快了些,是因為加了ASE39號藥劑的關係嗎?」他喃喃地念著,根本無意去救上方大聲呼救的男人,「加一點BPA7試試看好了?」邊說,他邊舉起手,準備按下儀表板上頭的鈕——

  「淮律。」

  手猛地止住,卓淮律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便立刻回頭。

  有別於方才的冷漠,他的臉上綻開了個溫暖的笑容,「西子,妳來了。」

  方璐雪笑了笑,手上捧著兩管螢光色液體,她走上前去,正準備將試管置入裝置裡頭……

  「這是……」眉頭一皺,她現在才發現管艙內被關著的男人,「昨天那位女孩呢?」

  「女孩?」卓淮律眉一挑,似乎不太明白方璐雪指的是誰,但稍稍思索了下後,便長長地哦了一聲,「喔!妳是說她啊?昨天晚上我來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可能是因為藥效太強的緣故吧?所以我就命令人把她的屍體處理掉了。」

  邊說,卓淮律邊幫方璐雪將試管裝了上去,螢光色的試管一置入機器內後,便依循著機體的圓弧開始上升到指定位置,最後,與裡面的針筒接合。

  心頭一震,方璐雪沒想到今早竟收到了那孩子的死訊。

  方璐雪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但腦中卻紛亂不已。

  雖說,被抓來這的,終究難逃一死,但明明幾個小時前,女孩仍還有呼吸和心跳的……

  方璐雪不知道糾結在她心口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

  「西子,那兩管是新作出的藥嗎?」

  「啊?嗯,對。」方璐雪聽到卓淮律的問話,才猛地回過神來,「之前毒性作用太快,所以藥物根本來不及在血液停止流動前溶解,所以我這次稍微改變了下配方。」

  「辛苦妳了。」卓淮律笑著將她攬進懷裡,專屬她的獨特香氣倏地竄入了他的鼻,若這是一種使人上癮的毒,他也甘願臣服於下。

  他領著方璐雪站上階梯,印入眼簾的是上頭顯示各式數據的儀表板,心跳頻率、血液流速、細胞增生速度、各部位肌肉收縮程度……等等關於男人的資訊都完整列出,至於儀表板上方,則是三排注射藥物的控制按鈕,只要一鍵按下,針筒便會緩緩移動,隨後,直直刺進被禁錮之人的靜脈中。

  五歲那年,正式成為Survivor的她,遇見了擁有同樣印記的卓淮律。

  時間轉眼即逝,如今,他倆早褪去年幼的稚氣,成為了得以獨當一面的成年人。

  十幾年來的羈絆,無以違抗的命運。

  敏捷的身手是存活的基本技能,此外,Master還特意讓她在幾年間學習藥物相關的課程,也許是繼承了父母的優良血統,又或是想要報仇的欲望,使得她的學習速度快得讓人咋舌。

  然後,學習的成果便應用在此。

  方璐雪抬起頭,看著因驚懼而臉色發白的男人。

  從政府軍抓來的戰俘。

  身上的制服早已破爛不堪,男人渾身上下都被黃綠色的膿和鮮血布滿,若不是有管艙隔著,肯定會散發出無比惡臭,此外,在藥物刺激下,他的肌肉不正常地收縮著,爆出的青筋宛若隨時會濺出血,他痛苦地皺著臉,眼睛早因藥物過敏而腫得睜不開了。

  「求求你們……」男人尖聲叫著,「如果我死了,誰能照顧我的老婆和孩子?……我還有家人在等著我啊!」

  還有家人在等著我啊!

  方璐雪一凜,準備按下鈕的手指在觸及鍵的前一秒,忽然停住。

  她茫然地看向那涕淚縱橫的男子,一瞧,發現那竟是父親的面容!

  「……爸爸?」她失神地喚了一聲。

  「璐雪?」

  卓淮律輕搖了下她,她眨眨眼,再往男人方向看去時,已不見父親的身影。

  她是怎麼了?

  明明這兩人長的一點也不像,她怎麼會看錯了?

  方璐雪的眼睛突然辣了起來,她低下頭,不讓卓淮律見到積蓄在眼邊的淚。

  她殺了人。

  殺了無數個人。

  她恨極了那毀了她家庭的罪魁禍首,但現在她這雙沾滿血腥的手,與那拿著刺刀的傢伙又有何不同?

  「璐雪,妳怎麼了?」卓淮律又喚了一聲。

  熟悉的嗓音輕挑著她的淚腺,尚未平復的心因而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淮律,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能先回去嗎?」她低著頭,捧著心說著。

  卓淮律見此,以為方璐雪的心病又發作,所以也不攔阻,趕緊點頭讓她回房。

  她一得到允諾,便抬起腳,頭也不回地倉皇離去。

  但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

  像逃跑似地離開了反叛軍總部,她不知道該上哪去,滿腦子只想暫時遠離這地方。

  一到街上,才發現外頭竟下著雨。

  匆忙之間忘了將傘帶上,於是,她也只能任憑雨滴落在她的身上。

  她快步跑著,試圖找個遮蔽之處,但一記悶痛竟從她的心口爆出!

  不妙……

  不會真在這時候發病吧?

  忘了將藥帶出的她,踉蹌地走了幾步,接著沿著牆邊緩緩坐下,摀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小姐,妳……」陌生的低沉嗓音讓她警戒地從地上跳起,基於本能她立刻向對方發出攻擊,心想先將對方擊倒,再趕緊逃開。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眼前這名男子竟躲過了她的攻勢!

  「你是誰?」她冷著聲音問著,在心底盤算著自己能有多大的機會獲勝。

  定睛一瞧,她這才發現眼前的男子擁有十分特別的眼色。

  孤傲冷峻的銀。

  那時候的她萬萬沒想到,兩年後的自己,竟與這男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不曾遺忘的眸,以及永不淡去的名——項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