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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28日 星期五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9)

  一些嘈雜的聲音陸陸續續傳進我的耳中,印入我眼簾的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我眨眨眼,腦中渾沌感仍還有部份殘留。

  「妳醒了。」吉妮兒說著,她臉上的表情明顯柔和了些,坐在床邊,她眉間盡是滿滿的不捨。

  我還活著?我用力抓了抓身下的被單,柔軟的觸感讓我明白這並不是夢。

  我真的還活著。

  「剛剛外頭起火……」我沙啞的說著,對於剛剛所發生的事我仍心有餘悸,陣陣恐懼仍揮之不去。

  「我知道。」吉妮兒握緊我的手,好讓我安心些,「當時我聽見樹倒下的聲音時就知道不對勁了,我想從窗戶跳出去時卻被無形的結界擋住了。」她停頓了一會,語氣裡透著深深的自責,「我只好請莉朵幫忙,看來她做得很好。」說到最後,她的嘴上輕勾起一抹微笑。

  「我想這只是閻契咒帶來的其中一個影響。」莉朵的身影浮現於空氣中,她皺眉分析道,寬大的紅色斗篷仍向以往罩在她單薄的肩上。

  我兩手撐住,像用盡全身力氣般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唔嗯……」如被棍棒重擊的抽痛惹得我哀號,我差點痛得掉淚。

  呀的一聲,沉重的木門被推開,一個龐大的黑影便迅速地朝我衝來!「卡蓓菈!」男人猛力地抱上我,我馬上感受到兩頰的燥熱。

  眼角瞄到橘紅色頭髮的我,想也知道這是誰……我透過這擁抱的的確確感受到他的擔憂了,但下次抱我前可不可以記得變回女孩的身分啊?

  「要是當時再晚個幾秒,我可就無法救妳了。」莫岩鬆了一口氣,搖搖頭無奈地繼續說:「真搞不懂為什麼妳會耗盡自己的能量?我離開的時候妳可沒那麼慘。」

  杜彥軒將我推開,並狠狠地著我,「對啊,是怎麼回事?莫岩不是把妳交給穆靖弦?」

  我聽了也只是尷尬地笑了笑,不打算多做解釋。「對了,穆靖弦呢?」

  「在這。」綠髮男人臉色鐵青地說著,語調冷若冰霜,我不自覺吞了口口水,他徐步朝我走來,手上拿著一杯只玻璃杯,「喝點水吧。」他說,語氣還是冷冷的。

  「呃?謝謝。」我戰戰兢兢地應道,伸出手準備接過水杯。

  在我的手即將碰觸到杯子時,它卻與我的指尖擦過,直接越過我的手,「咦?」不是要給我水喝嗎?杯子拿走我要喝什麼啊?

  瞬間,一股清涼順著我的頭頂流下——

  在場所有人的嘴全都可以塞進一顆鴕鳥蛋了,我壓下幾乎溢出心口的疑問,轉頭看著穆靖弦。

  「妳憑甚麼用妳的命來保護我?」他的字字句句像是從齒縫應擠出來似的,「妳明明知道發動水能量很有可能讓妳喪命,為什麼……」話說及此,他抬起臉,狠狠地瞪著我,看見他的面容,我不禁一楞。

  眼邊的紅腫尚未消退,他那一雙美目此時正處於極度浮腫的狀態。

  我不能想像在我醒來之前他掉了多少淚。

  「我從不認為那是妳的錯。」他的嗓音迴盪在這靜默中顯得特別響亮,我僵直了身子,我仍無法忘懷他妹妹的死亡,「如果我知道妳會那麼介意,那我寧可被女王殺頭也不願講出真相。」這席話如同一首哀戚的樂曲,自耳邊縈繞至腦中,徘徊。

  每個音符皆輕觸著我脆弱的淚腺。

  「但我仍是那個劊子手。就算你原諒,這事實難道就會改變嗎?」我苦笑著,滾下來的淚珠比火還灼燙,「你知道嗎?要是沒有我,幻城就不會發動攻擊;要是沒有我,你們就不用大費周張地保護我;要是沒有我,吉妮兒就不會被那什麼鬼咒語纏上……要是沒有我;你妹妹可以不用死的,你知道嗎?!」我朝著他吼著,悲傷、自責、憤怒……等等複雜的情緒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

  「在女王面前差點崩潰的人不就是你嗎?」我下床,動作仍舊因為頭疼而緩慢,「你妹妹撞破玻璃從那高的地方墜下,血啊肉啊全都爛成一團,連她最後的模樣都那麼慘不忍睹……呵,我還聽到別人形容她像噁心的肉醬呢?」我邊說邊一步步逼近穆靖弦,寒風透過窗間的縫隙刺進我的皮肉,我不禁輕輕發顫著。

  穆靖弦緊抿著唇,面色鐵青地瞪著我,我則滿意地揚起一個淺笑。

  果然還是恨我的吧?說什麼不是我的錯,這不僅僅只是表面上的客套?

  我每往前一步,穆靖弦就往後退一格,直至他的背撞上了牆他才止住腳步,「殺了我吧。」我輕聲地說著,猶如情人間的低喃。

  聞言,他的瞳孔頓時放大,話懸在嘴邊卻吐不出,嘴一開一闔但仍沒半點聲音。

  我聚集微量的水能量纏上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一聲清脆猛力的碎裂聲後,片片大小不一的透明碎塊紛紛落在地面上,彎腰,我拾起其中一片碎片,不顧被劃破的手指正留下鮮血。

  「我不會做任何防禦,你只要在致命的部位用力的刺下就好。」我將碎玻璃塞到他的手中,他一開始死命反抗,但最後他仍接下了。

  我笑,淚卻又即將決堤。

  「卡蓓菈!」吉妮兒激動地大喊一聲,腳步向前邁時卻狠狠撞上了我立下的水牆,她的表情在厚厚的水牆後有些扭曲,杜彥軒、莫岩、莉朵都被我一同隔絕在那,水波不停地快速四處流動,所有的景物在水的洗禮後是模糊不清的。

  即便如此,我仍知道在他們臉上的表情是什麼。

  是恐懼,是深深的恐懼。

  「好,總該為我妹妹報仇的。」穆靖弦冷冷地說著,我聽了先是一愣,隨即才會意過來。

  一命砥一命,再公平不過了。

  「對不起。」看著他拿著銳利的碎片越靠越近,我竟有種解脫的感覺,雖然在森林裡對我發動攻擊的穆靖弦不是真的,但對我的恨不都一樣深嗎?也許那正是穆靖弦真正想對我說、想對我做的。

  穆靖弦近得讓我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他手上碎片發出的冷光閃進我的眼,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落淚,餘光瞥見吉妮兒他們正努力地破壞水牆,一下是火一下是風,並不時搥打水牆,焦急地對我們喊些什麼,可惜聲音因為水層太厚而無法穿透。

  穆靖弦舉起手,準備朝我劃開我的咽喉,我閉上眼,準備迎接死亡。

  對不起……

  「嗯?」沒有預期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溫暖柔軟的觸感包覆在我的身體外,我傻眼地看著抱住我的穆靖弦。

  碎片被扔到一旁,上頭沾了些血,我對著他手掌中央不淺的傷口,失神。

  「為我妹報仇我還需要妳的幫忙呢,公主。」他笑出聲,但我的肩頭卻感到一陣濕,「找那個殺了我妹後又想殺妳的人……報仇。」

  我一聽,雙腿一軟,水牆也在瞬間坍塌——

  「妳死了,這些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杜彥軒氣呼呼地說著,他的臉馬上漲成了豬肝色。

  「天界公主的邏輯真奇怪,妳死了的話我們不就白忙一場了嗎?」莫岩也是一臉無奈地嘆著氣。

  吉妮兒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我,給了我一個責備的眼色,「我還需要妳幫我解開這個咒語咧,妳想丟下我一個人不負責任地逃走啊?」她指指額間的小黑點說著。

  我的淚水不停地湧出,大家真的不怪我嗎?明明一切都是我引起的,為什麼大家還是對我這麼溫柔?

  「妳說過,我們是夥伴。」穆靖弦蹲下身,與我平視,「而夥伴的意思呢,就是要同甘共苦,誰也不離開誰。」

  夥伴就是要同甘共苦,誰也不離開誰。

  心被重重一擊,我才知道我對他們的重要性,就如同他們對我的一樣。

  「話說回來,『夥伴』的人數好像少了一個?」莉朵邊屈起手指邊傻呼呼地問著。

  對啊!的確少了一個!「嚴翼禹在哪?」發生那麼大的事他總不可能沒發現吧?

  杜彥軒和莫岩互看了一眼,兩人都是一臉尷尬。

  「我們剛剛去敲他的門,他說他有事在忙別煩他……」杜彥軒吞吞吐吐的。

  「然後呢?」總覺得他話還沒說完,肯定還有下文。

  杜彥軒垂下眼不敢看我,我馬上有股不祥的預感,「我們好像有聽見他房裡有白雪的笑聲。」









待續。




2010年5月23日 星期日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8)

  夜色完全轉深後,矮精靈們就為我們指引房間的路,小木屋裡頭的空客房非常多,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的房間,只有早上為了隱身而沒出現在矮精靈面前的莉朵和吉妮兒擠在同一間房。

  這樣也好,現在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剛剛吉妮兒想找我談談時也被我以休息當藉口婉拒了。

  我累癱似地倒在床上,鬆軟的觸感卻仍無法使我的身心放鬆,一想到剛剛白雪和嚴翼禹在客廳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就有股滅不去的煩躁。

  現在趕路對嚴翼禹來說不重要了嗎?因為白雪是個既美豔又惹人憐愛的女人,所以他才會一改今早的想法嗎?

翻來覆去,我不論如何都無法入眠,索性做起身看向外頭夜晚的景緻,「……他喜歡那種類型的女人嗎?」我喃喃自語道。

  叩叩——

  響亮的敲門聲使我著實一楞,亂糟糟的思緒在尚未釐清之際瞬間被喊卡,「是誰?」

  門外沉默了幾秒,那幾秒間我在腦中曾浮現吉妮兒、杜綺軒的臉,然而印在我腦中最久的影像卻是嚴翼禹。

  「是我。」一個低沉的嗓音說道,我聽了趕緊起身去扭開門把。

  是穆靖弦。

  他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墨綠色的短髮與淺色的原木成了對比。

  「呃,怎麼了嗎?」我剛剛想過各種可能,就是沒料到敲門的竟然是他,他要為他的狂熱做些研究的話應該不會找我吧?畢竟我都已經建過檔了,除非……

  「我們去外頭聊聊吧。」他說著,臉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些。

  「不能在這講嗎?」

  「我希望我們的對話不會被其他人聽到,我想講的是關於……我妹妹的事。」最後幾個字他似乎差點梗在喉間無法吐出,他眼底的憂傷瞬間燃起我濃濃地自責感。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

  自從他在女王面前坦承開學第一天的死者是他妹妹後,我就不曾和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他的眼神我都刻意閃避,我畏懼他的神色中會有無聲的控訴,控訴我是個殺人兇手、控訴我是所有事情的引爆點。

  「好,我跟你去。」總不能一輩子逃避下去不是嗎?我將房門帶上,輕手輕腳地隨他從走廊走至外頭,經過走廊時,我看見其他人的房門接是緊閉著的,門邊一盞盞的小燈微弱地亮著,大家一定都累壞在休息了吧?經過某間房前我甚至聽到如雷的打鼾聲。

  一出小木屋,刺骨的寒風便從領口灌進我的身體,嚴翼禹說的對,幻城的日夜溫差真不是大的離譜。

  我跟著穆靖弦走,沿途有矮小的灌木叢和高聳的大樹,花朵在墨黑的夜裡只有死灰的色彩,我無法辨識其確切的顏色。

  「我知道妳很愧疚。」他在草皮上停下腳步,轉身看我。

  心中的激動幾乎快從我的眼眶中奔騰而出,「我、我很抱歉。」聲音好像被冷烈的強風吹散,我甚至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傳進他耳裡。

  他牽唇一笑,笑裡充滿哀慼,「抱歉?說句抱歉就沒事了?因為妳是天界公主,所以對於人類的命完全不在意嗎?對你們來說我們的命就可以拿來踐踏嗎?」他說得平靜,但句句都比針尖銳利。

  他仍是笑著的,但我卻笑不出來。

  穆靖弦失去摯愛親人的痛苦讓我想起了凡尼斯,他的指控更是比因消失而來不及落淚的女惡魔真切,他的憤怒透過諷刺,直直往我投下一枚枚巨砲,炸碎我的心。

  眼淚不停地滑下,「對不起、對不起……」儘管沒用,但這是我僅能說出的話,我渾身因恐懼而劇烈的顫抖。

  「對不起?」他的笑容在剎那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滿懷憎恨的怒容,「那就用妳的命來還吧!」語畢,數以千記的火舌便在下一秒朝我逼來——!

  一個閃避不及,我被強大的衝擊力推至十公尺外,皮膚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焦痕。

  穆靖弦的周圍有著觸目驚心的豔紅包圍著,他卻神色自若地站在中央,絲毫不受火焰的影響。

  糟了!站不起來!難道剛剛摔出去時傷到腳了嗎?眼看另一波攻擊又要襲來,我趕緊架起大幅的水牆擋住,但剛剛那擊的確重傷了我,水牆的厚度恐怕無法再撐多久了。

  水牆雖擋去大部分的攻擊,但還是有幾絲火竄到我身旁,疼痛難耐的我禁不住呻吟。

  「妳就跟著那位天使一起消失吧!」穆靖弦……不,現在這人絕對不是穆靖弦!眼前這陌生的男人憤恨地大喊,接著仰頭狂妄的大笑,並聚集比剛才更大量的火能量。

  濃烈的煙霧瞬間瀰漫了四周,數不清的草木早已化成灰燼。

  我向他發動幾支水劍,但水劍卻在他甚至來不及接近他便立刻蒸發,水籠也根本無法落下。

  看來只得承受這一擊了,我在這裡是會徹底消失,還是會化為焦爛的屍體呢?閉上眼,我在最後一刻撤下了水牆的防護。

  熱氣毫不猶豫地朝我撲來,嗆人的濃煙使我無法呼吸……

  「卡蓓菈——!」是誰?我讓眼睛睜開一條隙縫,努力在因熱度而被扭曲的空氣中看清,只可惜火焰只讓我看見灰灰的模糊影子。

  「妳現在不要浪費力氣說話。」莫岩不顧火勢趕忙衝到我身邊,將我揹在他身上,他短袖衣服裸露的皮膚也充斥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妳忍著,逃出去後我馬上替妳療傷!」

  恍惚間,我看見原本急速燃燒過來的火舌戛然而止。

  「莫岩,卡蓓菈交給我吧!你快點去幫杜綺軒!」一個男人說著,我原已經開始模糊的意識突然變得清晰。

  是穆靖弦!是真的穆靖弦!

  「妳、妳別哭啊!」穆靖弦邊調整揹我的姿勢邊焦急地喊道,「天界公主哭了我會不會死無葬身之地啊?啊拜託,妳別再哭啦!」

  但眼淚哪可能這樣就止住呢?「對、對不起……對不起。」

  「天啊!妳神經開始錯亂啦!沒事道什麼歉啊!出口在哪?在哪啊!再這樣下去妳這公主成了瘋子天界還會饒過我嗎?」他悲苦萬分地喊著,我卻還是頻頻向他說對不起,惹得他越來越慌。

  「唉,沒辦法了,」他嘆了一口氣,並把我輕輕地放在地上,我睜眼看著他,想說些什麼卻力不從心,他深吸一口氣,接著把我從正面橫抱起,「卡蓓菈,這也許會有點燙。」

  他話一說,我立刻明白他的意圖了!不行!這樣一來他也會受傷的!身為人類,他能承受的痛怎可能比我們多!

  「不行……」我的聲音變得嘶啞,喉間的灼熱感讓我有種火自體內焚燒的錯覺。

  他不理會我,抬起腿朝著前方奔去,就在要接觸到火的瞬間他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裡,以他單薄的身子護住了我大部分的身體!

  心猛烈地抽緊!燒至身上的火都比不過心受到的煎熬。

  穿過火的時間彷彿有幾世紀之久,我一路邊聽著穆靖弦的悶哼聲邊啜泣著。

  為什麼你要保護殺了你親人的我?為什麼你不乾脆恨我把我丟棄在這裡?為什麼你甚至願意犧牲自己來保護我不受到傷害!為什麼啊……

  我無聲地對他大吼,火在猛烈卻都無法影響他堅定的眼神,他在火裡奔跑的腳步從沒慢下過。

  我們終於在最後脫離了火叢,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我能隔著胸膛感受到他大力鼓動的心跳聲,「水?」他怔住,盯著他只有少許燒傷的皮膚,他的髮尾、衣角、褲管都凝著厚厚的水,隨後他才恍然大悟:「卡蓓菈……?妳這白痴!為什麼還要用水能量……」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哽咽,咬著牙,他怨毒的眼神正瞪著我。

  「對於你妹妹……我很抱歉。」我淡淡地一笑,扯出這笑容讓我的臉不肌肉有些刺痛的感覺。

  眼前一黑,一滴淚珠在最後一刻落在我的頰上,但這次哭的卻不是我。







待續。




2010年5月21日 星期五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7)

  「好好的躲起來幹什麼?嚇人啊妳!」杜綺軒怒聲喝道,從莫岩背後探出半顆頭來怒視著巫師。

  莉朵沒搭話,只是緊抿著唇。

  「妳臉色好像不太好?」我不太肯定地問著,雖然她皮膚本來就很白皙,但此刻根本白得像一張紙了。

  她虛弱地搖搖頭,「魔界的溫度跟這裡差太多了,我只有隱身的時候才會好過些,而且我想那些矮精靈們剛剛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現在突然出現反而會讓他們起疑。唉好熱,你們繼續忙吧,需要我的時候叫我一聲就好。」說完,她的身影又逐漸淡去,絲毫不在意杜綺軒大罵她是懶惰鬼。

  「總算破了,哼,早該用這方法的。」吉妮兒吹熄她指尖上的小火苗,幽幽地說著,看著那被燒開一個洞的蛋殼,我的背脊竟不明所以地竄上一股涼意。

  「蛋打好了就加進來吧。」嚴翼禹捧著大鍋子轉向我們,裡頭已舖上了一層厚厚的麵粉。

  「喔好。」我吃力地抱起已打好的蛋,那沉甸甸的重量還真讓我吃不消,晃個半天,我才前進三步而已。

  「卡蓓菈,我來幫妳!」杜綺軒熱心地跑過來接過我手上的大盆子,我才準備要道謝,盆子內亮黃的液體就在我眼前潑了出去!「啊!糟糕!」她驚呼,眼睜睜地看著那液體離地面越來越近。

  一個身影迅速地掠過我眼前,仔細一看才知道做出如此敏捷動作的人竟然是莫岩!他一個轉身便把嚴翼禹手中的鍋子搶過來,再一個轉身他將鍋子納入他的懷裡,最後一個轉身則是連帶將鍋子往前伸,連續三個完美的轉身準確地接住了險些落地的蛋液!

 啪、啪、啪——廚房內響起了如雷的掌聲,莫岩紅著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嘴邊掛著淺淺地笑意。

  「哇,好身手!莫岩好帥喔!」杜綺軒開心地叫著,好似方才的事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妳這矮冬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有莫岩妳乾脆去自殺算了!」吉妮兒狠狠地賞了杜綺軒一顆爆栗子,後者這才噙著淚水望著她。

  「年輕真好,唉,我真是老了,老了啊。」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嘆息著。

  我們一致地看向門口,一個身穿黑袍、髮色斑白的女人正面帶微笑望向我們。

  「婆婆,妳不好好休息,在這做什麼呢?」小紅咚咚咚地跑過來,攙扶著比他高上許多的老人說著。

  雖然小紅稱她為婆婆,但我可不認為他們真有血緣關係,光看身高就知道兩者的種族不同。

  「巫婆?」穆靖弦問道,但他隨後才趕緊摀住自己的嘴,驚覺自己對她的稱呼可能冒犯了她。

  只見老女人輕笑著,「馬上就被揭穿身分了,真沒意思。」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怒意,「放心,我們不是真的像童話裡的角色一樣邪惡,老了,還能幹什麼勾當嗎?你們慢慢忙,待會出來再慢慢聊。」她說完,便駝著背慢慢走出廚房。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穆靖弦小聲地咕噥著,耳朵靈敏的嚴翼禹馬上丟了個小鍋子過去。

  在一陣慌亂後,我們總算把材料完全倒進扭得不像圓形的大模子裡,並交給杜綺軒和吉妮兒烘烤,過沒多久,陣陣的香味便飄散在整個廚房裡。

  「總算好了。」嚴翼禹邊拭汗邊望著眼前比圓桌還大的派說著,「好了,端上……」

  「哇,好香喔!」「好像很好吃耶!」「欸,你都那麼胖了,你那分要分小塊一點啦!」幾個小孩突然闖進廚房,爭先恐後地想抓一塊派來吃,並為了食物爭論不休。

  嚴翼禹被眼前的景象愣住,只知道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拿成群的小孩們怎麼辦,我見了那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

  「安靜、安靜!」小紅大聲吼著,現場馬上鴉雀無聲,他滿意地點點頭,才繼續說:「現在大家一起合力把這派端出去吧!」

  「好——」其他各色的矮精靈齊聲回答,並合作無間地扛起超大型的派,將它頂在頭頂,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我們也理所當然地尾隨在後。

  因為桌子太小,所以他們只好將派放在地上,各各盤腿坐在周圍,就待哥哥下令說開動。

  「也餓了很久了,你們快吃吧。」小紅無奈地一笑。

  其他人歡呼了一聲,開始像餓狼似地瓜分地上的派,派的面積正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中。

  「謝謝你們的幫忙,要不然我們真的快餓死了。」小紅誠心地向我們道謝。

  「為什麼家裏明明有食材,但你們卻還是像餓了好多天一樣?」我坐在小紅身旁問道。

  小紅聽了先是重重地嘆一口氣,才道:「我們家裏只有一個人會煮飯,偏偏那個人總是行蹤不定,快的時候三天回一次家,慢的時候半個月都見不到人,像這次,她就已經消失了兩個禮拜了。」

  「誰是會煮飯的那個?」我瞟了一眼巫婆,馬上駁回這念頭,她身體虛弱的程度恐怕連敲開麵粉的力氣都沒有。

  那麼既然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小紅紅——」一個甜膩地聲音喊到,碰地一聲,門被用力地甩開,原本就稍嫌陳舊的木門現在看起來更是快要與房子脫節了。

  一個看起來年紀比我稍長的嫵媚女人一把擁住了小紅,她邊媚笑邊不停地說她有多想念他們,身著一襲純白色的典雅洋裝和頭上的皇冠正顯示她的身份不凡。

  「妳回來啦?」巫婆笑笑。

  女人抬起頭來給了巫婆一個燦爛地笑容,「是啊,誰叫王子又劈腿了呢?」

  我們無語。難道她回來的頻率就是她和王子吵架的頻率嗎?

  「哎呀?原來有客人呀!」女人驚慌地連忙對我們行個禮,並自我介紹道:「我是白雪公主,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語畢,她還自動附上了一個迷倒眾生的笑容。

  「白、白雪公主?」穆靖弦的嘴角正抽搐著。

  現在童話《白雪公主》的角色們全都和睦地聚在一起,畫面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白雪姐,這些要去南方的好心人為我們做了一個派,妳也吃一點吧。」小紅用手剝了一小塊派給她。

  白雪接過後馬上咬了一大口,露出了一個嚐到極品的陶醉模樣,「真的很好吃,想必這麼美味的派一定是這美男子做的吧?」她說,而且這句話顯然是對著嚴翼禹講。

  ……美男子?這次嘴角抽搐的可不只有穆靖弦了。

  嚴翼禹禮貌性地回以一個微笑,「我只有幫一點忙罷了。」

  白雪聽了掩嘴輕笑著,「還真謙虛呢!話說回來,你可比我那可惡的老公英俊得多。」朱唇微啟,她的話語間盡是調情。

  嚴翼禹這次只是笑而不答,除了小紅外其餘的矮精靈們仍狼吞虎嚥著,使得他們之間的沉默並沒有多尷尬。

  「天快黑了,這附近也沒別的旅館,不如今晚就住在我們這吧?如果你們願意的話,還可以多住幾天。」她眨動著長長地睫毛,問著,她灼熱的眼神繞過所有人就只是注視著嚴翼禹。

  很明顯地,她想要邀請的名單裡只有嚴翼禹一個人而已,而我們其他人只是陪襯用的。

  她將身子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欺,姣好的身材在美麗的洋裝下若隱若現,手指正玩弄著肩上披著的黑髮,心中的怒意逐漸攀升,我好幾次都差點想對這沒家教的女人破口大罵。

  即使天真的如她所說得漸漸暗下,但我根本不想在這多待一會,「我們正在趕——」

  「好,就住下吧。」嚴翼禹幾乎是和我同時說話,我不禁因震驚而發楞。

  他剛剛說什麼?他是說要「住下」嗎?「我們不是……」我試圖喚起他早上急著趕路的記憶。

  「反正我們今晚也不可能找到別的旅館了,」他聳聳肩,無所謂地說著,「甚至在這多住幾天也無妨。」

  我因他的善變而立刻當機,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而他的美眸正凝視著身邊的美人——白雪公主。

  我的心被挖了一個洞,尤其在白雪對我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靨後,那洞便變得深不見底了。







待續。




2010年5月19日 星期三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6)

  小紅推開小木屋的門時發出了呀的聲響,木門一開,便竄出了一群小孩。

  「哥哥,你回來啦?你去哪裡了?」其中的綠衣男孩以撒嬌的口吻問著小紅,接著他抬頭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們,「這些人是誰呀?」

  定睛一瞧,才發現除了小紅外,還有其他六個身穿不同顏色衣服的矮精靈。

  「……是要來把我們吃掉的嗎?」躲在綠衣男孩身後的藍衣男孩怯生生地問道,他露出的半邊臉出現了畏懼的神色,我與他對到眼後他還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小紅聽了之後連忙搖著手,道:「不是不是!他們是要來幫我們做飯的!」

  「做飯?」矮精靈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甚至還有幾個開心得相擁尖叫,我瞄了一眼穆靖弦,見他一臉貪婪地盯著矮精靈們傻笑,我不免擔心他是否真有信心做出好吃……好吧,至少還能吃的料理?

  「小綠,帶他們去廚房吧。」小紅笑了笑,即使身高相差不遠,但那臉上的表情的確是屬哥哥才會有的寵溺。

  小紅是一個人獨自照顧這六個弟弟嗎?難道他們沒有父母?小小的身子又是怎麼撐過過去的日子?

  我一思及小紅的辛苦,心下不免難過起來,沒多久吉妮兒的聲音才拉回了我的思緒:「……這是廚房?」她的聲音不自覺高了八度。

  吉妮兒完完全全問出了我的心聲,小綠應該是帶錯路了吧?

  他卻是揚眉看著我們,偏頭盯著我們臉上怪異的表情,「是呀!這是廚房。」他左右看了一眼,肯定地說著,「食材都在角落的那個簍子裡,你們需要的話儘管拿吧。」一說完,他便快速地跑出廚房外了。

  我和吉妮兒面面相覷,彼此的眼底近視複雜的神色。

  與其說這是廚房,不如說這只是個有窗戶的樸素房間,陽光由木塊堆砌而成的牆上頭大小不一的縫隙潑了進來。

  「欸先生,我記得你做出來的東西吃了會死人的。」杜綺軒一臉鄙夷地瞅著穆靖弦,莫岩也在一旁點頭做無聲的附和,看樣子他們似乎有慘痛的教訓。

  「會死人?那你幹麼騙——」吉妮兒忍不住怪叫著,而後面的語句馬上就被穆靖弦的大手摀回嘴裡。

  「噓,小聲點。」穆靖弦瞄了一眼門口,確定沒人聽到後才把吉妮兒放開。

  「嘖,可別忘了他那奇怪的狂熱。」嚴翼禹冷哼一聲,頗不以為然的樣子,穆靖弦卻換上了一個諂媚的笑臉。

  「阿禹,還使你最瞭解我了!」他邊奉承邊嘿嘿地笑了幾聲,那笑不論怎麼聽都是不懷好意,「我是做飯白痴,但你不是啊!」

  在遲鈍的人也懂他的意思了,我驚詫地轉頭看向嚴翼禹,他正雙手交叉在胸前,翻了一個白眼。

  穆靖弦說的會是真的嗎?見了嚴翼禹的動作,我不免懷疑起來。

  「『做飯』這兩個字可以刪掉,」嚴翼禹狠狠瞪了穆靖弦一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要我煮可以,但你們統統得幫我的忙!」

  嚴翼禹真的會做飯?!「你、你……」一時半刻我竟找不到適當的詞彙以表示我的驚訝,只能笨拙地一直你你你個沒完。

  「妳有空在那邊結巴,不如和吉妮兒去看看食材有哪些。」他沒好氣地對我說著,而杜綺軒則是低聲地竊笑著,直至嚴翼禹向她投來殺人的眼神他才停止。

  我踱步至小綠所說的那個簍子前,吞了一口口水,「呃,這邊有很多食材。」我看著那寬半徑一公尺,寬也大約一公尺的竹簍說著。

  「有哪些?」嚴翼禹彎腰正試著將地上的破銅爛鐵彎成一個弧度,以當做炒菜鍋,根本沒空過來看看。

  「都沒看過,我叫不出名字。」我尷尬地回他,只見他背對我的身影明顯一僵。

  最後他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那妳們隨機拿一點過來吧,只要外觀看起來還可以的就行了。」他說完又繼續著手於他眼前的工作,並將凹好的器具往穆靖弦的方向丟,莫岩則是驚險地在他砸在穆靖弦臉上前接住了它。

  我們費力地將食材捧在懷裡,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嚴翼禹那邊去。

  穆靖弦看到我們放在桌上的食材時,下巴都要掉到胸前了,「這、這是甚、甚麼啊?」他的手指顫抖地指著前方的東西。

  杜綺軒雖是訝異,但卻沒像他那麼誇張的反應,「毛桃。」這是她檢視了一會後所做出的結論。

  眼前的桃子足足有五十公分高,上頭有著大量的白色短毛正晃動著,好似那些毛擁有生命似地來回擺動,其實看久了還真有點噁心。

  「幻城擁有奇怪的食物這點果然跟夢城一模一樣,杜綺軒,幫我剖開它。」嚴翼禹命令著。

  杜綺軒立即聚集大量的風能量,綠色的霧氣漸漸匯集成一片薄板,一眨眼,巨桃就被俐落地砍成兩半了。

  「……麵粉、蛋、油,」嚴翼禹有模有樣地細數桌上的物品,「就做一個毛桃派吧。卡蓓菈、吉妮兒妳們負責去打蛋,莫岩你和杜綺軒去把油熔化。喔對了,杜綺軒妳待會還要幫我烤派。」他一一指派著,幾秒後他抬頭發現我們仍沒應,不禁朝我們大聲吼道:「還不快去!要不你們自己來!」

  我們這才迷迷糊糊地開始動作,我和吉妮兒一人拿著鍋子一人拿著巨蛋——我覺得我已經對於幻城詭異的事物慢慢麻木了——晃到一旁的角落去打蛋。

  該死,這蛋的殼也太厚了吧?我和吉妮兒從原本輕輕敲打至重重地將它摔在地上,它都無動於衷,甚至還可以欠扁地四處滾動。

  真糟糕,我和吉妮兒原本就沒烹飪的經驗,現在竟然還得處理這麼不尋常的食材,可真是苦了我們了。

  「請問……我要做什麼啊?」穆靖弦指著自己問道,瞬間所有正忙於工作的人都朝他看去。

  嚴翼禹正忙著敲碎粉紅色麵粉裡頭的結塊,心煩氣燥得很,他咬牙切齒地說著:「你的工作就是:不、准、亂、動。」

  穆靖弦一聽,順從地立正閉上嘴,大概也知道有自己參與的後果是什麼。

  「咦?奇怪,莉朵呢?」我問,記得我從剛剛一進廚房就沒看到她了。

  「我在這啊……」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回答著,她的身影從一個淺淺的影子逐漸變深,我被嚇得尖叫一聲。

    





待續。




2010年5月14日 星期五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5)

  「要得知幻城發動攻擊的原因,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問他們的首領了。」嚴翼禹撥開幾株擋住去路的白玫瑰以順利通行,「莉朵,這裡離總部有多遠?」

  「依玫瑰的數量看來,差不多還要往南邊走五天左右的路吧。」莉朵有些不肯定地說著,「越接近總部,玫瑰的數量就會越多。」

  與天界不同的是,幻城有許多植物,不像天界只有無盡的水晶建築,左右張望了一會,我發覺這果真如莉朵所說的,到處都有白玫瑰的蹤影,「但既然目標是我,幻城不會發現嗎?」我憂心地提問。

  「只有總部的首領和戰士們才有那高的警覺性,五天後我會自己進去和首領談談,到時候你們在外頭等我就好了。」

  我聽了不禁微微皺眉,一個人進去未免太危險了?這裡畢竟不是夢城啊!「可是……」

「卡蓓菈,妳不用為他擔心啦!」莉朵莫名地發笑,現在想想,她似乎總是在笑?「可別小看這傢伙囉!」

  我揚眉,不懂她的意思。

  嚴翼禹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一副「妳少多嘴」的凶狠表情,「別浪費時間廢話了,快走吧。」

  其他人聽了也沒再多說些什麼,馬上啟程,只徒留我一人細細思考莉朵話中的含意。

  在人類世界時雖然已經接近傍晚了,但幻城裡頭卻仍艷陽高照,看來還沒過中午的樣子。蜿蜒的石舖小路旁皆有灌木叢和高聳的大樹,熱辣的陽光在茂密樹葉的遮蔭下,於地面形成一塊塊的小光點,即使如此,走沒幾步的我已經覺得周圍熱氣逼人了,回頭看一眼穆靖弦,身為人類的他更是早就揮汗如雨了。

  「好熱喔……」穆靖弦哀叫著,「人類世界就算再熱也不會這麼誇張啊!欸杜綺軒,現在大概幾度啊?」他邊拖著步伐邊拉開領口,試圖讓自己散熱。

  「你是說換算成你們常用的那個攝氏計算嗎?」杜綺軒偏頭想了一會,道:「大概六十度左右吧?」

  「六十度?!」穆靖弦聽了不禁瞪大眼睛,下巴也幾乎快要掉下來了。

  六十度的確是太高了些,原本只認為空氣有些悶熱的我突然覺得氣溫瞬間飆高了。

  「夢城的日夜溫差也很大。」莫岩邊拭汗邊說著,「杜綺軒,妳能製造一點風嗎?我怕他們會不太習慣。」他擔憂地瞄向我和吉妮兒的方向。

  「唔,我試試。」杜綺軒點點頭後,翻開手掌,使一個小型的綠色魔法能量城型,隨後那團淡綠色的氣團猛然朝四面八方散開,一陣勁風便撲到每個人的頰上。

  風的確很大,但卻是熱的。

  眼看穆靖弦翻著白眼,看似快要暈倒的樣子,一向冷靜的嚴翼禹也為這風的溫度微微皺眉,吉妮兒嘴上雖沒多埋怨什麼,但從她有些渙散的眼神,我看得出她可能不用多久也會不支倒地了。

  習慣了天界一向怡人舒適的好天氣,的確很難適應這難以置信的炙熱。

  嘩——

  一攤水直直從高空落在穆靖弦的頭上,他先是一愣,隨即馬上高舉雙手誇張地大聲歡呼,「太棒了!這冰水來的真是時候啊!」

  看穆靖弦為此開心不已,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剛剛將五個水籠的魔法能量壓縮在一塊,它承受不住能量壓力後就理所當然地在上方解體了,不過這些動作當然是在高空進行的,若距離太近,那灑下來的可不只是水了。

  「妳在天界一定接受了許多訓練。」嚴翼禹眼中的激賞不免使我心中有一點得意。

  「卡蓓菈,我也要玩水!」杜綺軒像個孩子似地拉著我的袖子央求著,我聽了應了聲好,又在空中架起五個水籠,準備進行壓縮。

  水如我預料中地從上往下重重砸落,就在水花即將鋪上目標前,我瞥見了杜綺軒臉上綻開的燦爛笑容,那笑裡的邪惡竟使我在大太陽底下仍感到一股寒意。

可惜在我想要住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哈……」杜綺軒幸災樂禍地笑倒在一旁,而穆靖弦則是面色鐵青地瞅著眼前的慘狀。

  一個渾身溼透的紅衣女孩正在方才的事發地點打著哆嗦,而身穿紅衣、個子這麼嬌小的也只有這麼一位吧!

  「莉朵!」我二話不說立刻衝了過去,看那小小的身影不停地發抖,心中不禁感到心疼,「對不起!妳沒事吧?」我由上往下看著她,她仍低著頭不發一語,這使得我更緊張了。

  莫非強大的水花使她失去口語能力了?不會吧!「莉朵!」

  「卡蓓菈,我沒事啦。」莉朵終於回答我了。

  「沒事就好……」我鬆了一口氣,幸好她不是啞了。

  咦?奇怪?「……莉朵?」我又喚了一聲,但這次卻帶著滿腹的疑惑。

  「我當然沒事啊,因為被打中的又不是我。」莉朵邊走近我邊對我笑著說道,那雙看著我的大眼仍閃爍的無辜。

  我嚥下一口口水,「……那這是誰?」我驚恐地將眼神移回我眼下同樣穿著紅色衣服的人。

  語畢,那一開始被我誤認的人終於抬起頭讓我看清他的臉了,他有著與莉朵截然不同的深髮色,雖同樣是稚氣的臉龐,但眉宇間卻隱隱透露出他是個小男孩,「小紅。」他邊擤了一下鼻水邊用顫抖的聲音回答我。

  「我剛剛還以為我抓的是莉朵。」杜綺軒一臉尷尬地搔搔臉頰,「沒想到我抓錯人了。」她說完,又逕自笑了起來。

  這種時候不應該笑了吧?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離小紅最近的我正冷汗直流,若非怕身份揭穿,站在我身邊的吉妮兒可能早就升起幾顆火球了。

  「哇,是矮精靈耶!」穆靖弦的雙眼瞬間發亮,要不是莫岩拉住他的手臂,他很有可能就衝上前來了。

  我傻傻地楞在那,幾秒後才想到繼續與小紅對看也不是,索性先打破了沉默,「對不起……」道歉應該是上上之策吧?雖不覺得體態不比莉朵高上幾公分的矮精靈會有什麼殺傷力,但還是少惹事為妙,畢竟連童話裡形象良好的小紅帽都以是巫師了。

  小紅連忙用力地搖搖頭,擺動的速度之快,頭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被搖下來,「沒關係啦!我回家換個衣服就好了。對了,我沒看過你們,我想你們是路經這裡的旅客吧?」他用力地甩甩頭,將髮尾的水珠甩掉了些。

  「呃?」旅客?雖然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但似乎又有種說不上的怪。

  「是的,我們有事必須去南方一趟。」嚴翼禹替我接話,他說話的同時露出了一個會使任何人放下戒心的和煦笑容,「謝謝你原諒我們的失禮,你趕快回去換件衣服吧?很高興認識你,可惜我們要先繼續趕路,所以以後真有緣的話在一起聊聊吧。」話雖是這麼說,但我不認為夢、幻城的人真可以那麼「有緣」。

  我們向他點點頭,準備轉身離去,但我卻在尚未踏出第一步時被一個力量扯住袖子。

  「怎麼了?」我問。小紅的眼眶蓄積滿滿的淚水,一副快要哭的樣子,逼得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用眼神向夥伴們求救,但他們也都是各各滿臉的問號。

  「妳會做飯嗎?」小紅問我,若不是他認真的表情,我還真以為是我聽錯了。

  可惜在天界我什麼都學,但就是沒學過烹飪,就算我想幫忙也束手無策啊!「抱歉,我……」

  「我會!」一個人大聲喊著,我立刻看向聲音的發源處。

  穆靖弦碰碰跳跳地跑到小紅面前,揚起了一個比小狗還要無害的笑靨,小紅聽了之後立刻破涕為笑,拉住穆靖弦伸出的手,「你家在哪啊?」他不顧嚴翼禹殺人的眼神,逕自問道。

  「前面的小木屋,我這就帶你們去。」小紅開心地指著前方說著,「終於可以吃飯了,我和弟弟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話落,他便踩著小小的步伐,一副想儘快飆回家的樣子。

  一大一小就這樣手拉手往前走,事情既然演變成這樣,我們也只有跟上的分了。

  難道小紅和兄弟們的生活拮据到得挨餓嗎?雖然好奇但我也不好意思問出口,而且我有更關心的問題:「穆靖弦會煮飯嗎?」我用手肘撞撞嚴翼禹,壓低聲音問道。

  嚴翼禹瞥了我一眼,冷笑著:「如果黑炭算是美味的話,那他一定是五星級廚師了。」







待續。




2010年5月7日 星期五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4)

  「妳還好嗎?」雖然吉妮兒臉上的微笑應該是代表情況不差,但基於保險起見我還是這樣問了。

  吉妮兒原是柔和的表情瞬間垮下,她歉疚地低下頭來,「身為侍衛的我,非但沒盡到保護公主的責任,甚至還拖累你們。」一頭奶茶色的直髮垂至頰邊,遮住了她的臉龐,但卻掩飾不住她的難過。

  「被那樣高階的閻契咒困住,論誰都很難逃開吧?」莉朵突然出聲,安靜的教室裡使得她的聲音更為響亮,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在那小巫師身上,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吉妮兒炯炯的目光。

  「魔族。」她沉默地盯著莉朵許久後,才吐出這兩個字。

  慘了!我竟然忘了吉妮兒對魔族的仇視有多麼深!

  「她是救妳一命的巫師!別傷害她!」我站起身張開雙手,趕緊用身體擋住莉朵。

  吉妮兒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我,不發一語,原是平和的氣氛瞬間緊繃,宛如一顆就待引爆的炸彈。

  「我知道。」她嘆了一口氣。

  「妳知道?!」我不禁怪叫。我還以為吉妮兒會氣急敗壞地叫我讓開、讓她收拾這傢伙之類的,沒想到她竟然只輕輕地說聲她知道?

  莉朵稚氣地笑聲傳進我耳裡,「吉妮兒……呵呵,是吉妮兒沒錯吧?說說妳被下咒和復原的情況吧?」她調皮地說著,並隨意地玩弄她蓬鬆的亞麻色短捲髮。

  吉妮兒本來還有些遲疑,但在實在無法忽視炙熱的五道目光之下,她也只得開口解釋:「我當時本來正在和穆靖弦他們看看工作室裡頭其他模型,但突然有一張無形的網子罩住了我,我越是掙脫、它越是縮緊,接下來我便進入了一個全黑的世界裡。」

  我們靜靜地聽著,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在裡頭我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我卻一直聽見有個人不停地對我說話,不斷地說、不斷地說……」

  「說些什麼?」嚴翼禹問。

  吉妮兒搖搖頭,道:「是我聽不懂的語言,我甚至也分不出對我說話的人的性別為何,那聲音介於男人與女人之間,很難辨識。」

  「那肯定是幻城的人了。」嚴翼禹冷靜地分析著,「我們在施展高階魔法時有專用的特殊語言,一種非城市人無法理解的語言。」

  「之後這小女孩就在我腦中憑空出現了,我原本因為她是魔族而反抗她的幫助,但隨著她魔法能量的灌輸,我的不適感的確緩和了許多,只不過在最後一刻卻有陣劇痛刺進我的眉間感覺……」吉妮兒話說到此,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莉朵,好像也是剛剛才想起這點。

  「紅頭髮的,妳去掀開吉妮兒的瀏海吧。」莉朵嘆了一口氣,面色嚴肅地說著。

  紅頭髮的?想想教室裡頭只有我的髮色是紅的,那肯定是在指我了。我緩緩地走過去,用指頭輕輕撥開吉妮兒的瀏海。

  我愣住了。一個僅僅只有米粒大小的靛色小點正印在她的眉心上。

  「我無法解開最主要的那個封印。」莉朵輕蹙眉頭,憂心忡忡地說著,「只有施咒者啟動魔法,封印才有可能解除。」

  雖然這事剛剛已經聽她說過,但看著吉妮兒霎時刷白的臉,我仍不好受。

  「卡蓓菈,」吉妮兒語調裡頭深深的愁,隨著她的字句滲進我的心裡,如針扎般地疼,「如果我無法再保護妳,請妳一定要想辦法回去天界尋求庇護。」

  「庇護?」我苦笑,吉妮兒的憂傷竟是怕自己無法執行侍衛的使命,而非畏懼自己的消失。

  「若我真的死了,妳——」

  「閉嘴!」一道風瞬間朝我們劈過來,力道之勁,削去了吉妮兒臉邊的一小撮頭髮,「沒有人會死!妳和卡蓓菈都是我們夢城所保護的對象!」

  我吃驚地望向對我們大吼的杜綺軒,她激動地雙手握拳,而圓潤的淚珠竟沿著因氣憤而漲紅的臉不停滾下,她死命地瞪著吉妮兒,像是要把她瞪穿似的,「……卡蓓菈不是在魔界說了我們是夥伴嗎?既然是夥伴,那就是要死也會一起死啊!」她肩膀一垮,哇一聲地大哭出聲。

  我沒想到杜綺軒竟然會這麼在意「夥伴」那句話,但當時的我只是把心中直接的想法說出來而已,並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夥伴這兩字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就算我想要他們成為我的夥伴,說不定其他人還不願意呢!

  「呃……」我完全想不到我該怎樣接話,杜綺軒的哭泣聲並不能幫我緩和尷尬的氣氛啊!

  吉妮兒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等著我回答,我則是窘得耳根發燙。

  「夥伴?」嚴翼禹雙臂叉在胸前,揚起了一個淺笑,挑眉問道,我無法判斷出他的語氣裡是嘲笑還是輕蔑的成分居多。

  我還是沒接話,又或者說我仍無法找到適合的語句應對。

  有了!莫岩那麼善解人意,他一定會為我圓場的!我滿懷希望地望向莫岩,不料他卻也以一種殷切的眼神看著我,而穆靖弦和莉朵更是毫不避諱地直盯著我。

  慘了,真是騎虎難下了。

  「莉朵,妳的時空徑可以通達幻城吧?」嚴翼禹問道,我則是鬆了好大一口氣,要是他再多諷刺我一句我就會乾脆用水籠把自己關起來了。

  莉朵用力點點頭,臉上漾起了一個比蜜還甜的笑,「雖然你們夢、幻城的人可以自由進出天界和魔界,但你們還是得靠我們魔族來開啟幻城的入口,似乎有點諷刺呢!」她邊說邊讓一個時空徑在附近成形。

  「我們兩城的屬性太相似,總還是得用一些方法區隔。」嚴翼禹聳肩,對莉朵的話不以為意。

  「那要是幻城的人想去夢城呢?」吉妮兒發問,並下了床。

  「那就得請天界的人幫忙了。」他理所當然地回答,「走吧,該調解決的事還是得解決,既然都是夥伴了,那你們可得加緊腳步才可以跟上我們的行動了。」

  過了好幾秒我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嚴翼禹不自在地拉拉領口,偷瞄了我好幾眼,但就是不正眼看我。

  我笑出聲,而那人的反應因此顯得更彆扭了,「嗯,走吧!」我牽起吉妮兒,一齊走向我們的「夥伴」。







待續。




2010年5月5日 星期三

短篇|| Ms. Neuropathic

  「聽說妳最近睡不好,是嗎?」我直視著我的病人,「是失眠,還是作了惡夢?」

  「惡夢?噢,也許是吧。」蒂絲‧喬斯特眼睛不安地閃躲著我的目光,手不知所措地交錯著。

  我淺淺地勾起唇線,想藉此使她卸下心防。

  「也許這跟妳的記憶有關?例如昨日、一週前,甚至是好幾年前?我說的這些有讓妳回憶起什麼嗎?」

  蒂絲只是沉默,房裡有暖氣設備,但她卻不停地搓著雙臂,而原藏於長毛衣下的肌膚因而露出。

  「妳手臂上的疤是怎麼回事?」我又問,即使她慌亂的把手藏回袖子下,那醜陋的疤卻早已烙在我的心上了。

  大約二十公分左右的橢圓形傷口嵌著因日曬而轉黑的皮膚,那些皮膚不僅黯沉且緊繃,但最令人怵目驚心的莫過於中間那色澤不均的鮮紅肉塊了。

  宛如數條小蟲埋在那傷口下蠕動著。

  「這疤已經很久了。」她說,並沒正面回應我的問題。

  「看得出來。」我輕聲地應和著,接著一幕幕的畫面便撞進我腦中,如同跑馬燈不停地切換著。

  

  小蒂絲在一個昏暗的房間啜泣著,全身上下都布滿著污泥,似乎好久沒洗澡了。

一個滿臉鬍渣的男人將口中的菸取下,並在蒂絲的腿上將它撚息。她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著,但仍強忍著嚎啕大哭的衝動。

  男人大聲地笑了起來,酒臭隨著他呼吸的頻率逐漸充斥整個房間,他望了一眼腳邊正滾動著的酒瓶,竟興奮地睜大了眼,站起身來將酒瓶用力的砸碎,並從地上取了個銳利的碎片。

  他看著蒂絲,那眼神中閃爍著殘忍,蒂絲立即明白接下來她所將遭受的命運……

  「不要……」她驚恐地死盯著那碎片看,「拜託不要……」男人越靠越近,掛著詭異的笑容,而那碎片也隨之逼近,蒂絲的尖叫聲足以震碎玻璃,,「不要、不要……不要啊,爸爸——」

  不要啊,爸爸——




  我逼迫自己從鮮血淋漓的畫面清醒,愕然地看著蒂絲的左手。有時候為了使治療能夠進行順利,我會去刺探病患的內心,但我卻料不到這樣的窺視竟讓我知道蒂絲有這樣可怕的過去。

  想到那汩汩流出的血,我就不免感到一陣嘔心,胃正翻攪著。

  「妮爾,妳還好嗎?」蒂絲皺著眉問我。

  我連忙搖搖手示意沒什麼,我不曾讓任何人知道我有這個能力,畢竟誰會覺得被看透是件舒服的事?所以她自然也不明白使我頭暈目眩的主因是因為她的記憶。

  「好吧,也許妳最近的惡夢與那疤無關,」我說謊,「不過若妳想起任何可能的回憶,記得與我聯絡。」話雖是這麼說,但我明白她不可能再向我提起有關睡眠的問題了,勾起她的過去就夠她難受了,更何況還得向個外人傾吐?「或許喝杯熱牛奶對妳會有幫助。」

  她向我點個頭,便匆匆離去,我則想趁這清靜的機會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但蒂絲‧喬斯特被家暴的景象仍不斷地干擾著我的思緒。



※    ※    ※    ※



  「嗨,羅姵西小姐。」歐狄司‧堤克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許多,我睡眼惺忪地看著他,沒想到才剛入眠又得繼續工作了。

  「你看起來不太好。」他沒有平日的朝氣,取而代之在他周圍的是深沉的黑暗。

  他勉強地笑了笑,「所以才想找妳聊聊,對我來說妳就像個姊姊。」話落,他卻只是沉默地坐著,沒有半點要開口的樣子,我疑惑,但卻沒有首先打破僵局。

  突然閃動著的畫面又即將矇上我的眼……噢,該死的職業病。



  歐狄司往後退了幾步,但卻撞上了水泥牆,已經無路可退了。

  「你以為做錯事不用付出代價嗎?」其中一個人對他輕蔑地說著,歐狄司嚥了口口水,雙手握拳,即使他明白此刻以寡敵眾的情勢對他來說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但他只得豁出去了。

  他首先給對方一拳,力道不大,只使那挨揍的人踉蹌地退了幾步,但圍住他的人下手可沒那麼客氣了,歐狄司沒幾分鐘便趴倒在地上大聲地喘氣,被木棒等堅硬物打到的痛楚讓他幾乎要閉起了眼。

  意識模糊的他依稀聽到了水聲還聞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味……心中警鈴大作,他想用手支撐起身子但卻是徒勞。

  倏地,眼前的一切被刺眼的火光奪去,熱度節節上升,他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讓歐狄司的頭枕在我的腿上,不久腿上感到些許被液體浸濕的觸感,我摸摸他偏紅的金髮,滿是心疼。

  「上禮拜我辦理休學了。」他因自尊心驅使,臉始終不面向我,但手卻不由自主地拭去臉上的淚水。

  我不敢問他是怎麼逃出那場災難,一來是怕他知道我會讀心術,二來是不想再繼續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等到他的情緒稍微緩和一點後,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並轉向我,「妳知道被火包圍的感覺有多無助嗎?」他問,但我喉頭卻乾澀得緊,他的每字每句都像針刺進指尖般地使我痛苦不堪。

  接下來,他脫去了上衣,背對著我,而我則是驚愕到差點咬到舌頭。

  皮開肉綻的一大片傷痕夾雜著些許焦爛的肉。

  我摀住了嘴,一個僅僅十七歲的男孩是怎麼熬過這痛楚?

  歐狄司轉過身直勾勾地看著我,接著上前將我擁住,身體因激動而不停地顫抖著,淚更是滑落在我的肩上。

  我連忙拍著他的背安慰著,但腦中仍滿滿都是那可怖的疤。



※    ※    ※    ※



  我一直深信我的特殊能力對於病人的治療很有幫助,但有時候我卻矛盾地想當個正常人就好,就像此時我看見麥侖‧柯利亞喝醉的模樣。

  他邊唱歌邊走向他的車,路線當然歪斜得很,我實在很擔心若不出手幫忙,明早可能會在社會版的小角落看見他的名字。

  「嘿,麥侖,我替你開車送你回家吧。」我想藉由笑容來表現善意。

  他沒回話,只是呵呵笑著看我,我無奈地取走他掛在腰際旁的車鑰匙,並把他將近一百公斤的肥大身軀塞進後座。

  他在後座搖頭晃腦的,我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會使一個模範公民喝得爛醉如泥。



  「我希望離婚以後我們兩個就別再見面了。」一個女人抱著一歲左右的嬰兒說著。

  「但之前妳不是這樣說的。」麥侖心急了起來。

  女人只是聳聳肩,「我不記得我說了什麼,總之別再讓我們看見你就是了。」語調比冰還冷。

  「那孩子呢?我也會想看看她的。」

  她聽了這話便輕笑出聲,「你們不會見面的,等她長大後開始問起她父親時,我也只會回答因為癌症而死了。」

  「妳怎麼……?」麥侖衝上前去抓住妻子的手臂,然而她卻從右邊褲子口袋抽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往他的頭劃去。

  自額頭滴落的鮮血讓他聞到濃濃的鐵鏽味。

  「你還不懂嗎?麥侖,你已經失去了所有。」這是妻子離去前所留下的話語。




  我在等紅綠燈時轉頭看向麥侖的額頭,傷口剛癤痂不久,像個嘴巴似地開著口,我突然一陣暈。

  以最快地速度將他安全送到門口,連等公車的心情都沒有,我在下個路口直接招了部計程車就跳上。

  我想我再也經不起任何人病態扭曲的記憶了,疲倦早攀上身,我真的得回家好好睡一覺,把今天的事當場惡夢擲向天際。

  我用鑰匙轉開自家大門,一如往常的靜默使我感到安心了些,此刻的我極度需要這分寧靜。

  洗個熱水澡吧。我這樣對自己說著,並思考著該用玫瑰還是迷迭香的入浴劑。

  我步入滿是蒸氣的浴室,開始準備褪去衣物,手移至背後想將這件灰色套裝的拉鍊拉下。

  等等,這是什麼?

  我驚恐地趕緊把套裝脫去,轉過身扭頭看著鏡中自己……

  歐狄司那片被火灼傷的疤現在正印在我的背上。

  接著,我下意識地往自己的左手臂看……

  是蒂絲那像蟲一樣的傷口。

  噁心感伴著濃濃的恐懼淹向我的喉,強忍著想吐的欲望,我逼迫自己慢慢掀開前額的瀏海。

  麥侖那如嘴巴形狀的傷正詭異地對我笑著。

  終於,我放聲尖叫——



※    ※    ※    ※



  「金小姐,妳聽說過羅姵西小姐的事了嗎?」

  「當然,聽說她精神分裂的情況便得更嚴重了,也許這與她身上那些可怕的疤有關吧。







Ms. Neuropathic/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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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人看不懂我在寫什麼...? 囧




長篇|| Mysterious Sections (13)

  「小、小紅帽?」穆靖弦突然收起悲傷的情緒,對著眼前如洋娃娃般地女孩直發愣。

  女孩睜著無辜的深綠色大眼抬頭往穆靖弦的方向看,「小紅帽是我曾祖母啦!真是的,自從她出名以後就硬是要把我們家族的女生都打扮得跟她當年一樣……」她雙手插腰,嘴裡不停地咕噥著,似乎對於被認錯這事很是不滿。

  看來繪本裡的小紅帽不是個只會提著菜籃去找住在森林的奶奶的笨女孩,我有點好奇那可憐的大野狼下場是什麼?

  「莉朵,妳必須在未來的日子裡盡量幫助這些人。」女王以平板的語調說著,莉朵聽了之後止住抱怨,並拉起裙擺行了個禮。

  「是的,殿下。」她恭敬地對女王說著,接著轉過頭來面對我們,「我會在未來的日子盡力幫助各位。」

  這話經由一個體態嬌小的女孩說實在有點詭異,但基於禮貌我們也只能點頭回應。

  「十分感謝您,殿下。」嚴翼禹單膝跪下,對女王說著,「關於幻城開啟之因,我們必定會查明。」

  身著華美禮服的女人輕笑出聲,「看來耶爾他們要好好向你們學習了?喔對了,差點忘了你們要去救人呢!不多說了,時空徑開啟吧。」她的手從容地一揮,一個與剛剛相仿的黑色漩渦又出現在我跟前。

  杜綺軒化為男人的模樣,扛起正處於石化狀態的穆靖弦,和莫岩一起朝那漩渦跳下,嚴翼禹則是儘速起身扣住我的手腕,一併進入隧道中,就在隧道即將閉合的時候,我看見了穿了那一身紅豔的女孩也跟著往下躍!

  時空徑裡的空氣依然灼熱難受,莉朵猛然抓住我的手,那瘦小的身子在亂流中似乎更難保持平衡,但不到幾秒她卻又鬆手,「糟糕!」我勉強在氣流裡抓了幾回,但只抓到幾把空氣,並沒有抓回那隻小手,眼看莉朵就像一個陀螺似的在時空逕內打轉。

  「何必為一個巫師操心?」嚴翼禹扣在我腕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反正時空徑的出口也只有一個。」

  「可是穆靖弦不是巫師……」我擔憂地望向另外一個陀螺。

  「不用管那個異世界狂!」杜彥軒沒好氣的吼聲從前頭傳了過來,「那傢伙竟然說我的頭像橘子!哼!那個黑檸檬!」

  「既然都是柑橘科的,那不如休戰吧?」莫岩認真地問,想當然爾,這話得到了杜彥軒的一記狠瞪。

  我們降落在教學大樓旁的大草皮上,天色已經漸暗了,再沒多久就將進入深沉的夜。

  我完全不知道我們已經在魔界待了那麼久。

  當我落地時他們早已在一旁等候,杜彥軒也為了在校園走動方便而變回了女孩,穆靖弦則是最後一個到達的,他降落之後,鬆了口氣想要朝我們跑來,不料卻被一個物體直撲倒!

  「哎唷,真痛!」莉朵喊著,她從穆靖弦的背上滾了下來,眼中噙著淚水。

  「痛的是我吧……」穆靖弦的俊臉直接和草地做親密接觸,他的聲音幾乎被悶進泥土裡了,「雖然妳是女孩子,但重力加速度還是很不得了……」

  「真是的,竟然說我胖!」莉朵氣鼓鼓說著,「大不了我拉你起來就是了嘛!」話才剛說完,她就跳到穆靖弦的膝蓋邊,輕而易舉地把他的身子推直。

  她這不到一百公分的身高竟然可以推動一個男人!

  「妳、妳力氣也太大了吧!」杜綺軒嚇得結巴,她馬上退到莫岩身後,相較於她,莫岩倒是沒什麼反應。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可是個活了上千年的巫師……唔?」莉朵猛然住嘴,她一臉疑惑地看著抱起她的穆靖弦。

  一人一巫就這樣互視了好幾秒,但這靜默沒多久就被穆靖弦不懷好意的笑聲打破,「嘿嘿嘿,又可以建檔了。」

  「不是要我來救人嗎?」莉朵掙脫穆靖弦的魔掌跳下來,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話,我想他們再玩下去的話我就會發動水鍊了。

  我們一行人趕緊前往教室,途中還得藉著高大的樹遮擋她醒目的衣服,避免被其他學生撞見。

  打開銀灰色的鋁門,吉妮兒仍像之前一樣平躺在床上,我坐在床沿,心疼地握上了那滿是咒文的手。

  莉朵拿了個椅子放在床邊站上,為了讓她能看清楚情況,我馬上起身站在一旁,「這的確是閻契咒,咦?」

  「怎麼了?」嚴翼禹微微皺眉,「你解不開它嗎?」

  莉朵搖搖頭,道:「當然可以。」聽她這麼說我心下鬆了口氣,我剛剛真是被嚇了一跳,「只不過……」她欲言又止。

  只不過?我心下又緊張起來,「只不過什麼?」我問。

  「只不過這不是簡單的閻契咒,施展這法術的人不單單禁錮了那人的靈魂。」她邊說邊用食指在吉妮兒的額上筆劃,應該是在畫魔法陣吧,「我就算解開了這閻契咒,但也很有可能留下一點後患。」她語帶玄機。

  「什麼樣的『後患』?」

  吉妮兒額上的小型魔法陣突然發起了桃紅色的光,不久後那原是小小的魔法陣立刻放大好幾倍,直至吉妮兒的身體能完全覆蓋為止。

  「這就要等那『後患』自己告訴你們了。」莉朵輕輕地回答。

  「難道沒辦法阻止它發生嗎?!」我大吼,想得到回答,但魔法陣的光芒使我無法看見莉朵的確切位置,瞬間爆發的強光使我閉起了眼。

  光線逐漸暗下,我見吉妮兒手臂上的閻契咒雖然褪去了,但仍然一動也不動,心被狠狠地一撞……「後患」該不會是吉妮兒會失去生命?

  「她還是沒醒來啊!」杜綺軒搶在我前頭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妳這個怪力巫師根本就沒用!」她指著站在椅子上的巫師罵到。

  「咒語我已經解開了,現在你們只要叫醒她就好了。」莉朵從椅子上跳下來,優雅地坐在隔壁的床上帶著笑看著我們,穆靖弦見了立刻就衝到她旁邊坐下。

  「不如莫岩變成北極熊對她大吼吧?」嚴翼禹提議道,但從他臉上淺淺的笑看來,我不認為他是認真的。

  「好方法!莫岩你快變身啊!」杜綺軒聽了開心地拍著擁有巧克力色短髮的高大男人。

  莫岩面有難色的看向我,那眼神好像寫著『救我』。

  可是吉妮兒真的還沒醒來……「莫岩,委屈你一下了。」我苦笑。莫岩不知名的苦衷和吉妮兒的命,我還是選擇後者。

  他聽了之後垮下肩膀,雖是一臉無奈但還是乖乖的變身了。

  薄霧散去後,柔軟美麗的毛一如往常地覆蓋在北極熊的身上,他的模樣依然可以讓喜歡動物的人尖叫著直說可愛,但……「莫岩,你的身上為什麼有黑、白色的條紋?」

  北極熊竟然整身都以十公分粗的黑、白色的條紋構成!看了牠快要哭出來的眼神,我才明白他剛剛臉上的為難是為了什麼。

  嚴翼禹毫不客氣地大笑,「是女王的傑作吧!」坐在一旁的穆靖弦和莉朵早就笑成一團了。

  「差點忘記有這件事。」杜綺軒也同樣沒良心的笑著看她的夥伴,「當時女王看見莫岩北極熊的樣子時一直說他好漂亮,硬要幫他做個造型。」

  北極熊委屈地垂下頭。

  「沒關係啦,女王也說了這魔法只是『暫時』的。」杜綺軒拍拍莫岩想安慰他,「只是不知道她的『暫時』是多久就是了。」語畢,北極熊頭幾乎快要垂到地板上了。

  「反正都變身了,那你現在快去叫醒吉妮兒吧?」我問,盡量忍住笑意。

  莫岩聽了,抬起頭慢慢地走過去,最後停在吉妮兒的臉邊,牠的嘴逐漸張大,而我們也馬上摀起耳朵。

  「莫岩?」床上的人突然張眼,看著離她臉沒幾公分的熊開口說道,臉上是滿滿的疑惑。

  氣氛瞬間凝結,只有莉朵爆出哈哈的大笑聲,「我忘了跟你們說,也許她幾分鐘後就會自然醒來了,哈哈……」

  她真的是「忘」了嗎?除了應該早就知情的嚴翼禹外,其他人全都以懷疑的眼神望向巫師,其中以莫岩的眼神最為哀怨。

  吉妮兒坐起身,她輕柔地撫著莫岩的頭,北極熊也舒服地瞇起眼睛,「我很喜歡斑馬。」她說。

  莫岩一聽,馬上甩開吉妮兒的手變回人形,表情悲苦地縮在教室角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