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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6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4-3

  「項景,這裡真的會有線索嗎?」秦冽壓低聲音問著身旁的人。

  「就是不知道才要來查。」項景將帽簷壓低,說話的同時並沒有轉過頭去。

  這時,走在前方的接待員一臉疑惑地回過頭來,望著身後並肩走著的秦冽和項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項景微微一笑,雖說他不常將情緒表現在臉上,但有時候露出讓人放下戒心的專業微笑也是必要的,「不,沒事。」

  怪了,他剛剛的確聽見這兩人在竊竊私語,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

  接待員雖仍感到有些古怪,但既然這男人都這麼說了,那他也就不再問下去。

  接待員一轉過頭去,項景就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臉。

  他邊向前走著,邊暗暗觀察著周遭的景物。

  狹長且陰暗的走廊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牆角也處處留有發霉的痕跡。

  要不是在酒館得到意外的資訊,他也想不到要來這兒調查。

  西南區專門出產精細的手工藝品,例如琉璃、石雕或是瓷器。

  那些失業的工人,原本都在燒瓷廠工作,精美的瓷器不只成為國家對外出口的商品,更是備受在地居民所喜愛,龐大的貿易量總是帶來了可觀的財富。

  但大約三個月前,合作多年的出口商卻不再接受他們製出的產品,在找無其他收購的東家後,也只得落得工廠倒閉的下場。

  所以昨晚的那群人,只不過是這群失業人口的冰山一角罷了。

  就他所知,西南區就這麼一家燒瓷廠,若廠房關閉,出口商也絕不可能有貨物輸出才對,收入減少是可預想的狀況,但項景稍微查了一下,發現西南區不但沒有出現財務問題,反倒有增加的趨勢。

  問題顯然出在現在瓷器的來源。

  這就是為什麼項景他們潛入這裡的原因。

  ——這座,新蓋成的燒瓷廠。

  「隊長,情況如何?」隱藏式耳機傳來了李音凡的聲音,為了完美的偽裝,項景和秦冽必須將顯眼的雲端眼鏡摘下,改成這種輕便型的通訊器。

  「目前一切順利,我們成功潛入了。」項景將領口拉高,利用衣物不讓自己的聲音洩漏出去。

  坐在辦公室的李音凡,不免得意地勾了下嘴角,滿意地看著經由耳機上的微型攝影機傳送過來的畫面。

  當時隊長下命令時,她還以為是多困難的工作。

  但在聽到內容後,馬上就鬆了口氣。

  不過就是偽裝成燒瓷廠的幹部,潛進去罷了嘛!

  這對李音凡而言,簡直是小事一樁。

  製造出兩張假以亂真的ID卡後,再侵入他們的電腦系統竄改人事資料,讓他們能毫無阻礙地進入內部,她原以為任務會有些難度,但沒想到才花不到幾秒鐘,她竟成功駭入了他們的系統。

  這簡直比取得燒瓷廠制服還要簡單!

  雖說只是間燒瓷廠,但對電腦資料疏於防範的程度,實在毫無危機意識可言呢!

  「隊長,隨時保持聯絡囉!另外,祝你旅途愉快。」李音凡打趣地說道,接著,便截斷了通訊。

  項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旅途愉快?真虧她想得出來。

  他和秦冽以懷疑產品出現瑕疵,因此前來檢查的理由前來,並保證若真發現了不良品,就會馬上通知上層以進行更換。

  要是真將瑕疵品賣給了出口商,那麼絕對有損他們燒瓷廠的信譽,再加上確認ID後,發現兩人又是高層幹部,因此便不疑有他地讓他們進來了。

  「兩位,我們到了。」接待員帶領他們來到一扇鐵色的大門前後,便停了下來,「最新一匹的瓷器都在這了,兩位請慢慢檢查。」

  語落,他利用鑰匙打開了門,隨後,微微欠了下身,告辭離去。

  項景和秦冽毫不猶豫地推門而進。

  裡頭很暗,再加上不知道電燈開關的位置,所以他們打開了李音凡所給的小型手電筒。

  待完全聽不到接待員的腳步聲後,秦冽才終於開口:「項景,這些東西,真的會跟這次的事情有關連嗎?」

  他抬頭看著眼前一箱又一箱,以數層泡棉包裹著的瓷器。

  「線索一,死者從青年到老年都有。」項景邊說,邊從尚未封箱的木箱中取出一球泡棉,「也就是說,沒有嬰、幼兒。」

  他小心翼翼地將綑在外層的繩子拉開,「線索二,中上階層。換句話說,就是有一定經濟能力的人。」

  秦冽越聽越是皺緊了眉,「這些事不早就知道了嗎?」

  「噓……」突然,項景將手放在食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項景的表情變得嚴肅,並警戒地望向門口,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去,將門輕輕關上。

  秦冽也聽見了。

  腳步聲越來越大,憑聲音判斷,應該有兩個人正走向這邊。

  熄滅燈源,他倆挨在門邊,靜靜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謝老闆,你真是太客氣了!說什麼謝謝呢?」其中一個人邊說邊哈哈大笑著,似乎是個中年男人,「多虧你們,我們才會有額外的收入啊!」

  「承蒙你的照顧,願意收購我們家的瓷器。」另一位男人的聲音更為低沉。

  這兩人,應該就是出口商和燒瓷廠的老闆吧?

  項景暗自為事情差點穿幫而捏了把冷汗,怎麼這麼巧?偏在這時候遇上他們。

  「你們瓷器做工細緻,再加上價格是別人的一半,不收購的才是傻子!」出口商老闆嘿嘿地笑著,「而且,還能讓我從差價中撈一點油水,多拿些額外的獎金呢!反正收購價錢也只有我跟你知道。」

  「有你這樣會精打細算的老闆,這些員工也真是可憐了。」燒瓷廠老闆笑著揶揄。

  「哈哈哈,好說好說,那些因為你家工廠出現,而讓千萬人失業的你,也同樣令人佩服啊!」

  聽了這話,秦冽不自覺收緊了手。

  這兩個傢伙竟然……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過項景和秦冽用來藏身的門,完全沒發現剛才的秘密已經被身為政府軍的他們知道了。

  腳步越來越小,不久後,就再也聽不見了。

  呼了口氣,他們聳著的肩這才放鬆下來。

  「沒想到,他們竟然相互勾結。」秦冽憤怒地說著,一想到酒館裡男人們正為生活而苦惱不已,他便恨不得往那哈哈大笑的臉揍一拳!「不過,他們也不過是詐取人民的金錢罷了,怎麼說也不可能一次殺害那麼多人吧?」

  項景將泡棉緩緩取下,動作輕柔地將一只瓷碗置於手中,「還有最重要的線索三——藥物需持續性的少量服用。」他抬眼,淡淡地看向秦冽,「不覺得,這手法很耳熟嗎?」

  身子狠狠僵住,秦冽這才意識到項景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隱於瓷器的毒。

  「該不會……」

  項景點點頭,「比用在我們身上的藥物有些不同,不須加入咖啡,只要經長期使用,白瓷便會伴隨著米飯或湯物,一點一滴地進入人體。」

  這麼一來,死者自然不會是無法使用瓷器的嬰幼兒,更不會買不起這種高價品的貧民了。

  「難不成這次,也是璐雪……」

  「這是賀醫師在檢查今早我送去的樣本後,所告訴我的。」項景將瓷碗往地上用力一敲,脆弱的瓷器立即碎了一地,彎下身,他從中取起一片碎片,以手帕包住,放入口袋,「如果從這帶回去的碎片也驗出同樣的成分,那就代表——謎底解開了。」

  現在,他們所做的就是在被發現前,盡快離開這裡,並將碎片交給賀翊廷化驗。

  沙、沙沙……沙沙沙……

  忽地,耳上的通訊器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不只是項景,就連秦冽的那副耳機也是。

  「恭喜啊,政府軍的走狗們。」耳邊響起的,是陌生的聲音。

  設備上頭,顯示的是:來源不詳。

  項景和秦冽不安地互看了眼。

  頻道,被入侵了?

  「真沒想到你們那麼快就查出真相了,看來是太小看你們了。」男人輕聲說著,「雖然偵探遊戲結束的有點快,但那不過就是開場前的娛樂罷了,真正的好戲才正要開始呢!」

  同一時刻,政府軍總部也陷入了混亂。

  電視、電腦、發話器、雲端眼鏡……任何能夠通訊的設備,都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李音凡懊惱地朝桌子用力一拍,她試盡了各種方法,但就是無法將總部系統的主控權奪回!

  她怎麼會這麼愚蠢!

  還天真地以為是工廠的疏忽,才會讓她輕而易舉地入侵他們的系統,但……她竟然沒想過這會是個陷阱!

  都怪她的大意,才會害得總部的電腦體系被……

  「你是誰?」身處燒瓷廠的項景,沉著臉,低聲問道。

  一想到這不知名的男人把他們當猴子一樣耍得團團轉,一把怒火就這麼地從他胸口竄起。

  「啊,真是,我都忘了要先自我介紹才對。」男人呵呵笑著,接著,以那令人背脊發涼的嗓音,輕聲地說:「我是——Survivor的首領。」







待續。

2013年9月4日 星期三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4-2

  天色已晚,平靜的水面被夕陽染上了色,宛若自地心汩汩流出的岩漿。

  項景持著偵測器,將手探進水中,刺骨的冰寒讓他微皺了下眉,但他仍舊耐心地等到偵測器發出嗶嗶聲,才將手收回。

  「如何?」他抖掉手上的水,問向身後拿著數據顯示板的秦冽。

  秦冽垂著眼,沮喪地搖著頭,「水質正常,沒有異狀。」

  如果是一般情況,聽到這消息應會感到非常高興,這表示這裡的水源清澈乾淨,居民的生活也受到了保障。

  但是現在,項景卻因調查一籌莫展而感到十分困擾。

  稍早,李音凡和賀翊廷也利用雲端眼鏡,向他報告了周遭的土質和空氣狀況,資料顯示全無異常。

  難道,他一開始就找錯方向了嗎?

  看著仍急遽攀升的死亡人數,項景不禁握緊了手。

  他們將大批大批的屍體運往總部,並讓賀醫師所帶領的醫療團隊開始密集的檢查,起初的幾個小時內,可說是毫無斬獲,不論他們怎麼檢測,甚至解剖,都找不出真正的死因。

  然而,在火化上百具屍體後,他們終於從某具男屍中尋得線索。

  賀翊廷在屍體內,發現了一種能夠破壞神經系統的藥物,而這藥物在人體內進行大肆破壞時,也會同時摧毀被植入於身體中的晶片。

  能夠在發生作用的同時,又能以不留痕跡的方式讓其以細胞代謝掉,除了持續性的少量服用外,沒有其他方式。

  因此項景便下令從最基本的水源、空氣、孕育穀物的土壤開始查起。

  但情況又陷入了膠著,夜幕低垂,星辰升起,他們卻還是毫無進展。

  以往,這城鎮在入夜後仍舊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市集和露天咖啡都會依著美麗的夜色搭起,然而今晚籠罩這城的,卻是生命凋零的落寞。

  血液一旦停止流動,藥物也會跟著分解。

  忽地,項景憶起了這句話,腦中隨之浮現的,是那雙含笑的眼。

  看來,這次的事件與Survivor脫不了關係。

  「吶,項景,休息一下吧。」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項景一轉頭,見到的便是秦冽面露擔憂的臉,「明天再繼續。」

  「這事拖不得,誰知道今晚又會有多少人喪命?」

  休息?他現在可完全沒這心情!

  成堆的屍體在他面前燒成灰燼,咆嘯的風中挾帶著心撕肺裂的慟哭,就連他現在站在這,彷彿都可以聽見到已逝靈魂的悲鳴。

  花了一整天卻理不出一點頭緒,這是他的無能!

  等著他的,又何止上千上萬人民的期待?

  「累了的話,你先去休息吧,我在去那邊看一下——」

  「但你又能做什麼?!」秦冽拽著將要向前行的項景,硬是將他的身子轉過來,讓他面對著自己,「我們能做的都做了,你現在不過就是要重複剛剛的步驟罷了,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項景被這話一時堵得語塞。

  接著,他垂下了眼。

  的確,秦冽說的沒錯,這地帶已經被他們翻遍了,若真有可能,也早該找到了些什麼才是。

  人們痛苦的呻吟逼得他失去了理智,急瘋了的他才會失去了冷靜的判斷。

  沉沉地嘆了口氣,項景這才微微放鬆緊繃著的肩膀,「好吧,就聽你的。」

  「這才像話嘛!」秦冽一聽,立即揚起了個大大的笑容,接著,不由分說地就拉起項景的手,往巷弄裡頭走去。

  「喂!你要帶我去哪?」只見秦冽拖著他,在巷子裡鑽了又鑽,熟練的九彎十八拐,好似這是自家後院似的。

  「去一家很有名的小酒館。我在出門前查了一下,聽說那裡的奶油燉菜非常美味!」

  「喔,這樣啊。」項景應了聲,但稍稍一想,才發覺這話得不對勁,「……等等,你這傢伙!你以為這次是出來玩的嗎?」

  「不吃好一點,又怎麼可能會有力氣認真工作?」秦冽哈哈地笑了幾聲,繼續拖著項景往前走。

  「……」話都是你在說。

  雖然項景很想數落他一番,但念在秦冽今天工作的確很認真的分上,就默默把那話給吞回去了。

  棕紅色的短髮真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就連,總拉著他跑這一點,也不曾變過。

  項景不禁勾起了嘴角。

  「喏,就是這裡了。」過沒多久,秦冽終於停下,轉過身笑笑地說著。

  項景稍微打量了下,是一間看起來很樸實的木造小屋,沒有多餘的裝飾,木頭甚至因長年的風吹雨淋而染上了去不掉的水痕。

  他尾隨秦冽,一同步進屋裡,並揀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酒館內擠滿了人,有三五好友的聚會,獨自一人來小酌一杯的也不少,酒館的最前方,還有一對男女正在表演,男孩手拍小鼓,女子則依著鼓聲唱著歌、舞動著身子。

  秦冽向店員點了分奶油燉菜還有一瓶紅酒,隨後轉過頭來面對項景,「你要吃什麼?」

  「就跟你一樣吧。」對於吃的他本來就不怎麼要求,再加上對這酒館的餐點也毫無概念,因此項景也就隨口說了句。

  這兒的氣氛緩和了他緊繃的情緒,好似今天的一切不過就是場噩夢罷了。

  項景輕啜了口杯中的紅酒。

  溫潤的酒水滑入喉中,而後,淡淡的甜味伴隨著香氣,在口中擴散開來。

  溫暖的空氣,加上柔和的樂聲,讓項景不禁起了幾分倦意。

  「看吧,你果然累壞了。」秦冽輕笑了下,並將店員剛送上的燉菜推給了項景,「吃過飯後,就先找間旅館住下吧。」

  「嗯。」項景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感激地看著身旁的人,雖然秦冽這人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但卻又比誰都還要體貼。

  正當他倆準備拿起叉子,享用眼前的美食時,一聲巨響卻猛地震掉了桌上的餐具。

  秦冽還沒反應過來,項景就立刻將他往旁邊用力一推!

  磅啷——!

  玻璃四處飛散,裡頭裝著的酒也跟著揮灑而出!

  「項景!」跌在地上的秦冽,一抬頭,就看見項景手上插滿了碎玻璃,而順著手臂蜿蜒流下的,並非酒水。

  要不是項景及時將他推開,被酒瓶砸到的,就會是他的頭了……

  艷紅的液體滴滴落下,讓秦冽看得心頭一緊,沉重的罪惡感霎時壓上他的胸。

  「項景,你、你的手……」聲音微微顫抖著,秦冽緩緩地站了起來。

  然而,項景卻面不改色,冷眼看著前方那群被嚇得眼睛發直的男人們。

  血流如注的景象著實嚇壞了他們,但讓他們如此畏懼的,絕對是那兩人身上所穿的制服。

  軍人。

  而且依照這衣服樣式看來,是位階不低的軍人。

  「吃飽喝足,就鬧起事來了?」項景沉著聲問道,語氣中透著高漲的怒意。

  但他氣的,並不是這點皮肉傷。

  對長期待在統領身邊,進行秘密任務的項景而言,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上什麼。

  真正讓他感到憤怒的,是這群人差點傷及無辜民眾的愚蠢行為!

  還有……也差點傷了他的兄弟。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原本熱鬧不已的酒館,霎時被詭譎的死寂侵占。

  「抱、抱歉!」突然,某名穿著白色吊衫及工作褲的男人跪在地上,語帶驚惶地道歉,並急忙解釋:「我們沒有要惹事的意思,只是大家喝醉了,平常積在心底的委屈一時衝上來,才、才會不小心起了爭執!……真的很對不起!」

  語落,男人身後的一些人也跟著跪了下來,個個都低著頭,乞求他的原諒。

  項景見此,緊皺的眉頭才鬆開了些。

  看樣子,這些人的確出自無心,再加上也沒傷到其他人……項景看著他們,好半晌,怒火慢慢被平息了。

  「算了,沒關——」

  「開什麼玩笑!」

  項景才正打算開口原諒這些人,卻突然被一聲怒斥打斷了。

  只見秦冽氣紅了眼,雙拳緊握,好似隨時都會爆發。

  「秦冽?」項景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太明白好脾氣的他怎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但待秦冽下句話一出,他就馬上懂了。

  不愧是兄弟,就連生氣的理由也都一樣。

  「這人流了這麼多血,你們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嗎?!」他氣沖沖地吼著,一個箭步上前,就揪起了那首先下跪的男人,「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秦冽!」

  手腕被用力抓住,秦冽才發現自己竟想對眼前的男人動手。

  他氣喘吁吁地看著項景,以及那即使帶著血,卻還是忍著痛制止他的手。

  冷哼一聲,秦冽不甘願地將手放開,被忽然抓起的男人在受到極大的驚嚇後,不禁腿軟地跌坐在地。

  「對、對不起……對不起……」另一名男人在見到這幕後,又開始連聲說著,「我們真的很抱歉!醫藥費我們也會付的,但求您千萬別將我們關進監獄裡!……我們已經失業了,要是不趕快找到新工作,孩子可就沒飯吃了!」

  「是啊!求求您!」

  「求求您!家中還有母親要養啊……」

  ……

  此起彼落的聲音讓酒館嘈雜了起來,項景眉頭一皺,發現了件不尋常的事。

  「你們都失業了?」他不太肯定地問道。

  「是、是的。」某個人怯怯地回答,「他們也是。」他指了下周圍坐在位上的群眾,少說也有五十人。

  雖說這裡並非首都,但再怎麼說也是產業興盛的城市,按常理來說,不該出現這麼大批的失業人口才對。

  項景瞇起了眼,直覺告訴他,這事並不單純,「能麻煩你們簡單的說明下情況嗎?」

  「好、好、好!這有什麼問題?」男人連忙點點頭,「其實,我們原本都是……」





待續。

2013年9月2日 星期一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4-1

  他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當火焰高高竄起時,項景透過了因熱扭曲的空氣,見到了眼著臉,哭泣不已的家屬。

  屍體堆得比山還高,根本無暇送去火化場,因而只能在自家門前草草地將已故的親人推進火中。

  火星四散,當烈焰熄滅,剩下的,僅剩如沙般的灰燼。

  「實在太難以置信了,怎麼會……」秦冽面色凝重地看著四周,以往熱鬧的街,頓時成了死神徘徊的墳場。

  項景的心情也是同樣沉重,情況遠比他想像的更為慘烈。

  在得知西南區發生異常後,統領便立即指派他和秦冽前來,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主因,並遏止死亡的蔓延。

  項景平時不是待在總部裡輔佐統領,就是隱藏身分外出探查事情,鮮少穿上執勤專用的制服,他不曾想過,再次穿上這身衣服時,竟會是在這種情況。

  「大哥哥……大哥哥!」

  褲腳被拉了幾下,秦冽頭一低,才發現一位頭綁麻花辮,身穿小洋裝的女孩正仰著臉,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妹妹,怎麼了?」秦冽微微一笑,將身子蹲低,好讓自己與她平視。

  女孩先是咬著唇,垂著眉,回看著他,接著,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秦冽見狀,心一驚,只得笨拙地拍著女孩的頭安撫著她。

  「怎、怎麼哭了?哎……妳、妳別哭。哎……」

  「大哥哥……你、你是國家派來拯救我們的人嗎?」

  秦冽楞了下,才點點頭,說了個:「嗯。」

  拯救……嗎?

  雖點了頭,但他卻不由得懷疑了起來,憑他那薄弱的力量,真有能力擔起拯救國家的責任嗎?

  「可不可以救救我的爸比?他生病了,躺在床上好久好久……嬸嬸們還說,要把他燒掉……」她一抽一搭地哭著,讓秦冽聽了也是一陣鼻酸。

  「好,我知道了。答應妳,我一定會救他的。」秦冽微微一笑,對著女孩說著。

  在一旁的項景聽了這話,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

  「那、那打……勾勾!」因哭得太兇,所以女孩還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舉起手,伸出了小指。

  心下一陣刺痛,秦冽顫顫地伸出了手——

  「小甄,妳在這做什麼?!」

  一名身材矮胖的婦人猛然從人群竄出,她皺著眉,邊大聲喝道,邊強行將女孩用力拉走。

  「等等……大哥哥!」

  僅差幾毫米,就要相勾的指頭,卻在倏忽之間被拉開距離。

  「妳真是個壞孩子!不是要妳好好待在我旁邊嗎?」婦人邊叨念著,邊急急拖著女孩離開,女孩卻不死心地頻頻回頭,以期盼的眼神望著秦冽。

  「但媽咪,那個大哥哥……說會救爸爸的!」

  聲音隨著身影,漸行漸遠。

  「別相信他們!我不是常跟妳說嗎?軍人都是騙子……」

  過沒多久,一大一小的背影便完全自他眼前消失了。

  「……騙子嗎?」秦冽喃喃地問了一聲,眼神黯了下來。

  「生氣了?」項景淡淡地問,剛才的一切他全都看進了眼裡。

  「不,」秦冽搖搖頭,「是愧疚。」

  黑髮銀眸的男人眉一挑。

  「其實在聽見有人要把她父親燒掉時,我大概就猜到,她爸爸八成已經斷氣了。」秦冽苦笑著,「但我卻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答應妳,我一定會救他的。

  這剛才自己所說的話,刺痛了他的耳。

  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他卻還是,揚著笑臉,若無其事地說了謊。

  他果真是個騙子。

  「喂,給我收起那哭喪的臉。」項景冷冷地說,「如果連你都意志消沉,那這國家的人民,還能寄託什麼?」

  「項景……」鼻頭一酸,秦冽用力地點了下頭。

  冰冷的態度、惡毒的言語,但卻有著最溫柔的心。

  淺淺的笑意在項景的臉上綻開。

  忽然,雲端眼鏡傳來了通知,項景立刻做出回應,並舉起手,按下鏡邊的擴音鍵:「賀醫師,有任何新發現嗎?」

  「隊長,」另一端傳來了賀翊廷的聲音,此刻的他正坐在直升機上,進行數據的蒐集,「根據初步的分析,發現死者年齡層遍及青年至老年,免疫力較弱的嬰幼兒反而不多。至於性別分布,則是男女各半。」

  項景一聽,不禁皺起了眉。

  青年至老年、男女性皆有……

  光這兩點,根本還不足以作出任何推斷。

  「還有其他線索嗎?」

  另一端明顯沉默了下,不知在猶豫著什麼,「……但,下面這點,我還不是很確定。」

  「賀醫師,我們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項景出聲提醒,為了強調,還在末幾個字特地加重了音。

  「雖然樣本數不足,但落點分析的結果看來,死者多數為中上階層。」

  「樣本數不足?」一旁的秦冽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禁怪叫出聲,「怎麼可能不足?這城都快被屍體淹沒了!」

  項景也覺得十分奇怪,照理說,有如此大量的死者,不可能會有採樣不夠的情況才對。

  賀翊廷沉吟了會,接著,才又再度開口:「有很大一部分的身分晶片被損毀了,除非家族裡還有倖存之人,要不……恐怕無法及時辨認死者的身分。」

  心一凜,項景一聽,就明白事態嚴重。

  只要誕生於這國度,基於安全與組織方便,就得依照法律,至地方醫院在後頸植入晶片,如此一來,才算真正成為這國家的公民。

  但沒想到,足以象徵個人存在的晶片,竟被損毀了!

  「……蓄意的屠殺。」他快速地得出結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