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能不能……拿杯水給我？」賀翊廷虛弱地說了一句，好像音量只要在大聲點，他就會因力氣用盡而斷氣似的。
此時，醫務室的病床全都躺滿了人，身為重要幹部的李音凡和秦冽也都囊括在內，要不是項景和統領沒遭波及，總部還真會陷入無人領軍的危機。
Survivor釋出了大量藥物至空氣中，這種藥在一般情況下對人體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若與他們體內原有的毒素結合，那後果可就不容小覷了。
頭痛、發燒、四肢發麻……難以忍受的痛楚煎熬著躺在床上的每個人。
看著無數的臥倒在床的人們，項景不禁納悶，方璐雪到底在總部煮了多少咖啡？
雖早就製出了代謝毒素的解藥，但那畢竟需要時間，並非一時半刻就能清除乾淨的，Survivor在這時釋出新藥物，對政府軍無疑又是一個重擊。
幸好，總部裡依然存在著沒喝過方璐雪咖啡的人，例如：整天只能在實驗室閉關、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的學生們，他們一聽到老師倒下，立即就放下手中的試管或燒杯，咚咚咚地跑了過來。
雖說賀翊廷總嚷著這群學生多笨多傻多天真，但他們的專業知識可不比外頭優秀的醫生少。
賀翊廷將枕頭墊高了些，躺在床上口沫橫飛地指揮著，並不時要學生將調和成的容液拿過來讓他檢查，學生們無人交談或嬉鬧，每個都聚精匯神在自己的工作上。
項景從來沒看過賀翊廷上課時的模樣，而他現在終於能理解為什麼雖總是被罵得狗血淋頭，但還是願意跟在他身旁做研究的原因了。
清晰的口條、明確的指令，即便頂著千斤重的頭，還是勉強著自己，負責地將細節說得一清二楚。
一下子講太多話，讓賀翊廷有些口乾，因此他便要求學生拿杯水給他潤潤喉。
「老師，水來了。」一名戴著細框眼鏡瘦弱男孩，以雙手持杯，恭恭敬敬地將水端給賀翊廷。
「謝謝。」賀翊廷緩緩地舉起手，欣慰地接過了那被遞過來的杯，心想平時這群傢伙笨歸笨，但在關鍵時刻還是派得上一點用場的……才怪！
「你這白癡是想謀殺老師我嗎？！這標籤上頭明明很清楚地寫著氫氧化鈉！」賀翊廷怒聲吼道，卻忘了虛弱的身子禁不起這一吼，因而語落，一陣頭暈目眩霎時衝上腦門，他真有種靈魂快要掙脫軀體的錯覺！
他、他真是想活活掐死——自己！
與其一一把這群沒救的蠢材送入地獄，弄得自己揹負一身臭名又筋疲力竭，不如還是自殺比較省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項景在當時將第一片瓷片送來時，他就調出瓷器的解毒配方，如果沒意外的話，現在各地方的大小醫院外，都應該已經排了一長串要前來施打管劑的民眾才對。
幸好民眾不需慘遭他這群學生的荼毒。
躺在隔壁床的李音凡聽了他們的話，忍不住噗哧一笑，揶揄著：「賀翊廷，看來你腦子還很清楚嘛！」
「不清楚可就死人了啊！」他實在無奈至極，才正覺得自己的學生還是有些優點，怎麼下一秒就讓他掌了自己的嘴？氫氧化鈉這種強鹼若真入了喉……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接著，轉頭對走至他身旁的男人笑了下：「啊，謝啦，隊長。」
項景默默地倒了杯溫水給賀翊廷，「這應該能喝吧？」他半開玩笑地說著，他這可不是從桌上胡亂拿來的。
「隊長，你就別挖苦我了。」賀翊廷顯得有些無力，「抱歉，讓你見笑了。」
「沒有的事，現在養身子要緊。」
賀翊廷將水咕嚕咕嚕地灌進嘴裡，甚至還因喝得太急而讓水滴自嘴角流出，沒花幾秒，就讓杯子就見底了。
他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而後，才發現隊長竟還站在他的床邊，「隊長，怎麼了嗎？」
項景眼神飄忽不定，嘴又開又合但卻始終不吐一字，臉色看來十分為難。
「賀醫師，為什麼我沒受到藥物影響？」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後，才問了出口。
夥伴們躺在床上，唯有他一人站著，讓他實在不好受。
賀翊廷的表情瞬間從疑惑轉為恍然大悟，怪不得隊長的臉色如次凝重，原來是為這事糾結！
「不過就是因為你體內的毒素比我們早代謝完而已。」賀翊廷解釋著，心裡有些著急，深怕隊長會因此感到愧疚或自責，「你體內的所含的藥量本來就比我們少，所以……」
項景眉頭一皺，繼續追問：「為什麼？」
「這……」賀翊廷沒想過項景會繼續問下去，再加上他的確也不知道原因，因此就這麼被這話堵住了嘴。
明明他也沒少喝過方璐雪的咖啡，怎麼毒藥的殘留卻少了別人一大截？
這疑問在檢查報告出來時，就一直在項景心頭縈繞不去。
同伴們都因苦痛而呻吟不斷，但他卻一點事也沒有，好端端地站在這看他們受苦——
「項景。」一聲輕喚，讓他猛然回過神來。
秦冽燦爛的笑容即刻印入他的眼簾。
「幸好有你撐著，要不這國家的人民就真的沒救了。」這話說得自然，但卻惹得項景狠狠一震。
「是啊，而且我還因此賺到幾天休假呢！」李音凡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她這陣子可都一直在找補眠的好時機呢！「不過隊長你可能就要辛苦一點了。」
「可別累壞了，等我能下床，我馬上就去調杯自製的營養汁給你，你可不能先倒下啊！」賀翊廷也笑笑地說。
這群人真是……
一道道暖流流入項景的心中。
尚未開口道謝，雲端眼鏡便傳來了通知：「項景？」
項景楞了楞，先是看了眼秦冽等人，雲端眼鏡上的訊息依然閃爍著，這是項景第一次沒有立即回應。
「果然大家都很需要你。」秦冽見到那閃爍著的鏡面，笑彎了眼，「有工作就快去吧，我們不會有事的。」
賀翊廷也點頭附和：「如果我的學生下次拿硫酸給我喝，我絕對會直接潑到他們臉上。」同時，他說這話也是為了「叮嚀」他的愛徒們，學生們不約而同地吞下一口口水。
項景聽了這些話後，心下舒坦多了，簡單地揮了下手作為道別，他在轉身之際才對雲端眼鏡的通知做出回覆：「統領，請問有什麼事？」
統領的聲音自另一端傳來，他簡明扼要地交代這次的任務，以及待會會面的地點等事。
房內的人依舊聊著天，而結束通話的項景則是在走出房外時，順道將門輕輕帶上。
「哎，好想喝紅茶喔！」李音凡嘟著嘴高聲抱怨著，眼一轉，她下垂的嘴角立刻向上翹起，「秦冽，你去幫我泡杯花茶來吧？」
「啊？」秦冽張大嘴，懷疑是自己聽錯抑或是這女人真的瘋了，「喂，妳以為只有妳躺在床上啊？」
「不體貼一點，小心將來沒人敢嫁給你。」
「這點還不需勞煩妳操心。」
……
眾人的笑鬧聲打破了沉滯的空氣，即便他早已離醫務室有好一段距離，歡樂的氣氛仍舊感染了他，在門外的項景也跟著淡淡一笑，但緊接著，他的臉色驟然一變。
腳步慢了下來。
……茶？
倏地，一個念頭自項景腦中一閃而過。
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再度迴盪於他的耳邊。
『咖啡解酒效果沒這茶好。』
『另外，有時候換換口味也不錯，不是嗎？』
原來如此。
心頭一緊，項景不清楚胸口為何傳來了陣陣悶痛。
想想，方璐雪在後半段的日子，的確沒再給過他任何一杯咖啡，而是以那微苦但卻甘潤的茶取代。
茶所解的，不只是酒。
「……還有毒。」項景喃喃地說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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