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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6月29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上) - Ch.10-3-END

  心一凜,項景在聽見統領的話語後,震懾住了。

  他抬眼,只見女子緊咬著唇,淚水不斷湧出,揪緊的眉心讓他頓時感到一陣難受。

  喉嚨乾澀得緊,即使是不曾違抗過統領意旨的項景,這時也不得不艱難地開口:「統領,但……」

  「項景,這任務就由你來執行。」然而,秦玠然連話都沒讓他說完,便又下了個更為無情且直接的命令,「由你殺了她。」

  殺了她!

  臉部表情立刻顯露了他的驚惶,秦冽馬上就看出了項景的不對勁,要不是父親正巧轉過頭去,否則他肯定也會發現項景的異樣。

  怎麼回事?

  項景對西子懷抱著特殊情感這事,秦冽毫不知情,因而他實在想不透為何項景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西子是敵營的特務,既然不能從她口中套出一些情報,直接殺了她當然是明智之舉。

  但為什麼……

  「爸,這事先緩一緩如何?」秦冽微微彎腰,對自己的父親說著。

  項景驚愕地看向身旁的紅髮男子。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這女人就會鬆口了也說不定。」秦冽繼續說著,雖然他不清楚項景掙扎的原因,但既然能讓那冷漠的眼閃著那般激動的情緒,肯定是有什麼隱情吧!

  站在後方的李音凡這時也說話了,「統領,我也認為不該這麼快就下決定,還是再觀察一陣吧。」

  同樣身為女人的她,不免為這身心備受煎熬的女子感到心疼。

  「是啊,統領……」

  「通通閉嘴!」忽地,一聲大吼讓所有人都噤了聲,秦玠然憤怒至極地瞪著眾人,充血的眼球彷彿就要冒出火似的,「怎麼?Survivor給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這樣為她說話?」

  在場沒有一個人敢吭一聲,就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項景明顯一僵,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統領發如此大的脾氣,儘管困惑,但現在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殺了她,現在就殺。」秦玠然再次重申,這回,沒有人敢再提出不同的意見。

  雙手、腳踝及頸子都被枷鎖銬住的西子垂下了眼,明白自己真的難逃一死,停下的淚水又再次決堤。

  「爸,這女人就交給我吧!」秦冽往前站了一步,以忿恨的口吻對著統領如此說道,「這女人浪費了我們太多時間和精力,我老早就想殺了她以消心頭之恨!」

  秦玠然揚眉,對兒子這番說詞當然不太相信,明明前幾分鐘叫他刀下留人,怎麼一轉眼就巴不得把人給殺了?

  但無妨,只要能除去西子這個威脅,誰來都一樣。

  「好,就讓你來吧。」他說,語氣比方才平靜得多,氣已消了大半。

  「至於其他人,就讓他們先回去吧?雖然是抓到西子了,但還有別的工作要做不是嗎?」秦冽說道,「當然,爸,你可以留下來看我怎麼處決這女人。」

  秦玠然思索了一下,才點頭附和,「也是,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是。」

  眾人恭敬地答道,並立刻退出了房。

  秦冽稍稍鬆了口氣,雖然無法免除西子一死,但至少……項景不須親自動手,也無須目睹這女子在他跟前斷氣的模樣。

  望著那離去的黑色背影,秦冽想起的,是當年那捧著桐花的嬌小身影。

  項景心情沉重地步出傳輸艙,唯一慶幸的,是他不用自個兒斷了西子的命。

  「隊長,我還有實驗要做,先往這走了。」賀翊廷對項景點了下頭,朝他揮手說道。

  「我也要往這走,隊長,待會見。」

  項景點點頭,目送李音凡和賀翊廷離去,接著,便走往自己的辦公室。

  才剛往前沒走幾步,他的目光便忽地被轉角處的身影吸引。

  「怪了,那是……」項景瞇起了眼,同時,以雲端眼鏡偷偷確認那人的身分。

  名字隨之浮現,但,底下卻被標註了小小的一個字。



  亡。

  

  眉頭一皺,項景一度以為是裝置出了問題,向前朝那人走近了幾步,項景卻突然臉色驟變,連忙躲在鄰近的柱子後。

  卓淮律!

  這男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而且還冒用已死之人的身分!

  項景稍稍探頭,只見卓淮律仍舊以剛才的步調往前走著,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身分暴露了。

  「等等,不是要救西子嗎?」項景皺起眉,發覺卓淮律竟往與監牢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原本打算立即連絡總部,派人立刻將卓淮律抓住,但冷靜一想,項景還是決定按兵不動,先跟蹤他再說。

  他得先弄清楚,卓淮律來這裡的目的。

  沒發現項景在一旁窺視的卓淮律,逕自拿出了藏在胸前的追蹤器。

  只見綠點仍在地圖上閃爍著,他確認了下位置,就馬上朝那方位走去。

  現在可是一秒也怠慢不得!

  然而,就在這時,如同鏡面般地深色牆壁倏地化為了一面面螢幕。

  在走廊上走動的人們紛紛因好奇停了下來,當然,卓淮律和項景也是。

  「唔呃!」泉湧的鮮血率先佔去了卓淮律的目光。

  而後,是那憂鬱憔悴的面容……

  劇痛讓西子瞬間弓起身子,被手銬腳鐐禁錮住的她,連痛苦的呻吟都同樣遭受桎梏。

  「……!」差一點,卓淮律就忍不住大叫出聲,但僅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他。

  平滑的刑具頓時突出了數千數萬根小刺,在她銬有枷鎖的肌膚上刺穿了無數個洞。

  順著傷口,藥劑和電流無情地灌進她的體內,直至死去為止。

  傷口的抽疼、體內不斷攀升的熱度,一點一滴地煎熬著疲憊無比的精神,西子覺得自己正不斷下沉。

  她噙著淚,劇烈的痛楚彷彿要將她撕碎一般,但最讓她無以忍受的,卻是將與卓淮律分開的折磨。

  她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對他說……

  一直以來,她都深愛著他。

  與他相處的時日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

  然而,有件事,她卻來不及告訴他——

  「唔嗯!」一聲悶哼伴隨著心口的痛楚一併爆出!

  不——!

  卓淮律愕然地望著那對黑瞳在他眼前逐漸失焦,頭顱如同木偶般瞬間垂下!

  ……西子,竟在他眼前死了。

  都來到這了,但他卻還是晚了一步!

  明明,說好不離開他的……明明這樣向他承諾的!

  卓淮律緊抿著唇,即便不想讓情緒顯露,但淚水依舊盈滿了眼眶。

  項景別過頭,不忍看向畫面中西子的淒慘死狀,以及卓淮律傷心欲絕的模樣。

  他很清楚此刻的卓淮律有多麼難受……因為,他也是。

  卓淮律掏出胸前的追蹤器,打算將它在這毀了打道回府,但一見到手中的小巧機器,他卻又倏地瞠大了眼!

  綠點還在閃爍!

  怎麼回事?!

  莫非、莫非西子還沒完全斷氣……

  卓淮律心底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猜想也許是儀器的疏失以致於西子尚未死亡。

  現在救出她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

  不,是一定來得及!

  卓淮律飛也似地跑了起來,不顧他人疑惑的目光,現在的他只想盡快找到她!

  見狀,項景也趕緊尾隨在後。

  無數條走廊和轉角幾乎要讓項景轉昏了頭,卓淮律速度之快,讓項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不追丟。

  終於到了!

  卓淮律氣喘吁吁地停下。

  西子,妳等著,我這就來帶妳回去!他在心底喊著。

  接著,他毅然決然地推開了門——

  卓淮律楞住了,「……是妳?」

  綠點標示的,應當是西子的所在之處才對,但怎麼會——!

  項景看到卓淮律止住腳步,便也跟著緊急剎車。

  奇怪,為什麼卓淮律會停在這,這裡明明不是……

  項景跟著望進房內。

  「……方璐雪?」躲在後方的項景更是疑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壓下心中強烈的衝動,項景打算就先弄清狀況。

  方璐雪靜靜地看著前方的卓淮律,好似早就料到男人會有這驚愕的反應。

  「淮律,是我。」她輕聲地說著。

  是我。

  單單是兩個字,就讓卓淮律的心湖激起了陣陣漣漪。

  上前跨一大步,卓淮律二話不說,將眼前的女子納入懷中。

  儘管,眼前的人剪去長髮、換了髮色……

  「西子……妳沒死、妳沒死就好。」他的身子微微發顫,只因剛才那些極具衝擊性的畫面。

  他還以為、他還以為……

  「方璐雪,這是怎麼回事?」

  冷冽且低沉的嗓音竄進兩人的耳裡,方璐雪因這熟悉的聲音而嚇得渾身僵直。

  她瞪大眼,愕然地盯著項景。

  「為什麼……他會叫妳西子?」項景繼續追問道,即便答案已呼之欲出。

  方璐雪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亟欲說些什麼,但到最後卻沒吐出任何隻字片語。

  一陣刺痛在心上蔓延開來,項景沉痛地閉上了眼。

  所有的不合理,都在這個瞬間解開了。

  

  『勸你別碰。那是名為銻的毒藥。一種極近砒霜的劇毒,可溶性高,且無色無味。』

  闖進卓淮律他們住處時,方璐雪對藥品的了解。



  『為什麼這麼想知道?』

  『因為在乎。』

  項景終於明白,方璐雪為什麼在乎。



  『只要是Survivor,身上某一處都會有那種烙痕,以時時提醒他們不得背叛。』

  對Survivor如此了解的原因。



  『就算她還記著你、就算她也日夜期盼著你的出現……但,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那並非揣測,而是西子真正的心意。



  原來,西子一直都在他的身旁,而他卻渾然不覺。

  「對不起。」方璐雪眼神哀傷地看著項景,那對美麗的銀眸明明曾對她笑過,如今,卻也因她再次覆上層霜。

  對不起?項景不禁苦笑了下。

  他真傻。

  兩年前,他見到的是個將帽簷壓得極低、留有一頭黑長髮的帶病女人,因此,他便以為那正是被關在牢中的女子。

  他實在是愚蠢得可以。

  「我沒忘記你,從來沒有。」方璐雪啞著聲音說著,鼻腔傳來的酸楚也薰痛了她的眼。

  打從初次見面的那天,她便馬上認出了項景。

  然而,基於身分、基於任務在身,她卻什麼也不能說。

  ……對不起。



  『雖然這樣講很失禮,但你跟她是不可能的。』

  『她是你的獵物、你的敵人。』

  當時這話,是說給項景聽,更是說給方璐雪自己聽。

  他們是分屬南北兩極的人。



  卓淮律以警戒的眼神瞪著項景,而後者,只是淡淡地回望了眼。

  接著,定睛於方璐雪那耳上的深色寶石,「難怪妳得戴著它,那是微型攝影機吧?」

  方璐雪一楞,隨後心虛地別開了眼。

  「嗯。」事情發展至此,她也只得承認。

  深色的寶石耳環是能隱藏鏡頭又不會讓人發現的最佳方法,他可真佩服Survivor竟能想出這樣高明的招數。

  碰地一聲,槍鳴立即劃破了寂靜。

  卓淮律趁項景尚未回過神來之際,趕緊拉住方璐雪的手奔出門外!

  糟了!

  心中警鈴大響,項景抬起腳,正打算追上去——

  「沒關係,就讓他們走吧。」這時,一聲熟悉的聲音忽然出現。

  「統領?」項景的眼神有些慌亂,他不知道統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躲在附近,心下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希望方璐雪能夠順利逃出。

  要是被抓到的話,方璐雪就……

  「走吧,項景,該為你解毒了。」統領慢條斯理地說著,邊說邊徐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解毒?」

  「你不知道嗎?」回過頭,統領故作驚訝地揚起眉毛,「璐雪煮的咖啡可都帶有微量的毒藥呢!」

  當然,毒藥並來自咖啡豆或糖粉,而是那裝著咖啡的杯。

  咖啡因、丹尼酸、脂肪、蛋白質、糖……以及微量的礦物質,諸多素材搭配一定比例調和,以沸水煮開,最後,倒進那特殊的瓷杯中。

  高溫配合固定成分,將瓷杯所含的毒素緩緩溶出,一同和進咖啡之中。

  「果然還是自己的杯子可靠。」統領喃喃自語著。







捧心之因(上)/完

2013年6月25日 星期二

長篇|| 捧心之因(上) - Ch.10-2

  方璐雪偷瞄了項景一眼,發覺後者的表情在見到西子後仍有些細微的變化。

  像是不忍看般地別開了眼,但微攏的眉心仍舊透漏了他的心情。

  自己的影子,是嗎?

  方璐雪不由得想起項景方才所說的話。

  這時,鼻樑上的雲端眼鏡突然蹦出了一個訊息框,不只方璐雪,房內的所有人都收到了訊息。

  「煩請在監控室的各位立即前往西子囚禁之處。」

  訊息這樣寫著。

  「這是……統領發來的訊息。」李音凡有些遲疑地說出信息來源,並和其他人面面相覷。

  「為什麼要去那?」明白所有人都收到了命令,賀翊廷提出了疑問。

  項景也很是不解,若是按照平常,都是統領向他下達指令,再由他告知全組人員才對,但這次卻是統領直接發送訊息給組員,實在很不尋常。

  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唯一該做的,就是遵從。

  「在這也想不出所以然。」項景簡單的檢查了下身上的隨身裝備,在確認帶齊後,便再度開口:「我們走吧。」

  想想這話的確很有道理,與其在這想,不如直接過去來得乾脆,賀翊廷和李音凡點了下頭,準備跟上隊長的步伐。

  「璐雪,妳不走嗎?」秦冽疑惑地看著仍待在原地的短髮女子。

  方璐雪搖搖頭,「我想我收到的指令跟你們不同。」

  什麼?

  聽了這話,項景馬上轉過身來,「妳收到什麼命令?」

  「留在這監控室裡。」她答。

  訝異自項景眼中一閃而過,對於統領異於平常的舉動,讓他著時摸不著頭緒,「妳……」

  開了口,但方璐雪卻沒讓他把話說完,她打斷了他,「快過去吧,別讓統領等太久。」

  項景一時無語,硬是把原本要說的話吞了回去,良久,才勉強地回道:「……嗯,那我們走了。」

  門向兩側敞開後,接著,再度緩緩關上。

  遮去了方璐雪獨自一人的身影。

  莫名的失落侵占了項景的心。

  妳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這是項景面對方璐雪時,來不及說出的話。

  在傳輸艙將賀翊廷和李音凡送過去後,項景和秦冽也跟著踏入裡頭。

  滴滴滴地電子音開始響起,身體逐漸轉換成一個個數位符號,項景閉上眼,不再讓與工作無關的事佔據自己的心。

  「看來,大家都到齊了。」

  腳才剛踏出去,熟悉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

  秦玠然坐在位上,看著高台上被囚禁在牢中的長髮女子。

  「抱歉,讓您久等了。」

  秦玠然微微一笑,成熟懂事的項景一向讓他感到滿意。

  牢房內的女人艱難地抬起頭,嘴角的血絲和瘀血讓她原本秀淨的臉龐變得慘不忍睹,她惡狠狠地瞪著政府軍統領,濃烈的恨意好似巴不得將眼前的男人狠狠撕裂!

  對於西子的瞪視,秦玠然絲毫不以為意,他看著站在他跟前的下屬們,緩緩地說起話:「相信你們對於她,知道的絕對不比我少。」

  項景不語,僅是靜靜聽著,其他人也是如此。

  「至今總部內已經有許多人被她毒害,甚至有幾人直接被抓去做人體實驗。當然,他們無人」倖存。」

  當統領如此說著時,項景也跟著想起了當時與方璐雪在西子和卓淮律的住處所見到的恐怖景象。

  刺鼻的藥水味夾雜著薰人的屍臭撲鼻而來,就算現在憶起,也仍讓他作噁。

  「賀醫師,在她落網後,是否還有人因不明原因死亡?」

  賀翊廷一楞,才連忙答道:「報告,的確沒有。」

  秦玠然點點頭,「雖然不知道Survivor還會有什麼動作,但至少目前我們將其中一個威脅去除了。不過……」

  語音未歇,每個人都因統領尚未說完的話而懸起了心。

  男人起身,抬起腳,慢慢往高台走去。

  百花爭妍,但最炫目的依舊是帶毒的安石榴。

  艷紅的血,自淨白的面容蜿蜒流下,滴答滴答地落了一地,帶恨的眼神更讓人心驚膽戰。

  美人終究是美人。

  儘管怵目驚心,但這驚悚詭異的景象卻意外展現了她那有別於以往的美感。

  其他人見統領向前走去,立即抬腳跟上。

  「總覺得這樣還不能完全安心。」

  「統領,您這話的意思是……」項景有些遲疑,某個念頭同時也在心底浮出,該不會……

  這時,始終一直保持沉默的西子終於瞪大了眼。

  強烈的恐懼化成了淚,奪眶而出。

  同一時間,不同地方。

  咻一聲,卓淮律的上身便完全沒入深沉的黑,遮去了臂上的紅巾,再戴上偽裝用的假雲端眼鏡,此刻他的打扮與這裡的其他人並無不同。

  Master丟給了他一只身分辨識戒指,隱約的,他瞥見了戒指內側的血漬。

  想必戒指的主人不是手指被直接剁下,就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對於死亡早已麻木的卓淮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二話不說地將戒指戴上。

  屍體他見多了,就算成堆的腐肉如山般堆疊在他面前,他的心湖也不會被激起一點漣漪,除非……失去溫度的,是她的軀體。

  「西子,妳等著……再等一下就好。」他低喃著。

  濃烈的恐懼幾乎要蝕了他的心。

  開啟追蹤器,微型地圖上立刻出現了一顆不停閃爍的綠色小點。

  不滅的光點,象徵了那未熄的生命。

  ……西子,他所深愛的人。

  勉強壓抑心底湧上的不安,他邁開步伐,義無反顧地走進敵營——政府軍總部。

  同一時分,政府軍統領終於將目光自牢中的女人移開,轉頭,他以極薄的唇緩慢地下達命令:「與其讓她成為後患,不如現在就直接斬草除根……殺了她。」









待續。

2013年6月23日 星期日

長篇|| 捧心之因(上) - Ch.10-1

  頭有些疼。

  看來昨晚喝多了。

  項景邊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邊緩緩走至門前。

  金屬色的大門經手上的戒指確認了項景身分後,便刷地一聲向兩側開啟。

  「吶,給你。」

  腳還沒踏穩,一只冒著騰騰熱氣的杯子就被推到他眼前,項景明顯一楞,困惑地看著杯中深褐色的茶水。

  「這什麼?」他問。

  方璐雪硬是讓他接下杯子,隨後才慢條斯理地解釋道:「解酒用的。」

  項景聞言,揚眉,有些意外地看向方璐雪,「哪來的?」

  「我一早熬的。」她淡淡地說著,好似這對她而言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你昨晚少說喝掉了一整瓶的量,雖然不知道你酒量如何,但喝點這個多少會讓身子舒服些。」

  一道暖流倏地自項景心頭流過,他看著杯中載浮載沉的中藥碎末,明白這茶水非一時半刻就能煮成。

  他將嘴湊近,輕啜了口,淡淡的苦味在他舌尖蔓延開來,但隨後,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甘甜。

  「怎麼不泡杯咖啡就好?」他問,無法想像方璐雪需多早起床,才能在他進門前將湯藥及時遞給他,「聽說咖啡對於解酒也很有效。」

  方璐雪楞了下,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項景竟會這麼問。

  「咖啡解酒效果沒這茶好。」在說話的同時,她別開了眼,「另外,有時候換換口味也不錯,不是嗎?」

  項景沒搭話,僅是微微頷首,並又喝了幾口杯中的茶。

  兩人都沒開口打破沉默,做著各自的事,但彼此卻又無法忽略對方的存在,使得氣氛有些微妙。

  「方璐雪。」

  「嗯?」

  項景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重重地吐出,「……我想,我對於她,並不是愛。」

  方璐雪身子微微一震,明知項景所說的是誰,卻還是故作鎮定地問:「對誰?」頭抬起來,眼也沒看向他。

  「西子。」

  複雜的情緒自她眼中一閃而過,但因角度的緣故,項景當然沒注意到。

  方璐雪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項景也不以為意,繼續說著:「僅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才忍不住去在意罷了。」

  「……自己的影子?」

  「嗯。」項景點了下頭,「我也曾經那樣絕望過,在父母離世之時。」

  聞言,方璐雪再度陷入了沉默,只是這次的寂靜,比上回更為沉重。

  「你有想清楚就好。」良久,方璐雪才說了這麼一句。

  項景眉頭一皺,對於方璐雪的反應有些不解,他原以為方璐雪會很高興他想開了,畢竟那時她可是直言他與西子是不可能有未來的。

  但為什麼……

  然而,還來不及問,門邊響起的聲音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早啊,璐雪。啊!隊長,你也來了?」李音凡邊打著呵欠邊走進房,模樣看來十分疲倦,這也不能怪她,畢竟昨晚才剛舉辦完慶功宴,沒有睡到日正當中就已經不錯了。

  賀翊廷的臉色更是難看,他拖著身子,尾隨李音凡踱步而進,眼下深深的黑眼圈著實嚇人。

  其他人也許在聚餐結束後便能回房就寢,但他可是熬了一整晚沒睡!

  他那群學生在外頭,明明每個都是出類拔萃、見解獨到的優秀學者,從沒聽過一點負面評價,但不知怎的,這些傢伙只要一回到他的實驗室,個個就成為毫無智商可言的白癡。

  明明藥水和菌種培植區隔了十萬八千里,偏偏他們就是能讓兩者攪和在一塊,具有超強毒性的藥品竟灑在培養皿上,使得幾個月來的辛苦培育全都付諸流水!

  因此,賀翊廷整個晚上都頂著強烈的睡意,重複著清洗、擦拭、培育菌種的工作……當然,還得壓抑對學生不斷興起的殺意。

  方璐雪一見人都到齊了,她便以雲端眼鏡對屏幕下指令,下一秒,偌大的螢幕上頭便被畫面給佔滿。

  如花般脆弱的存在,美麗,卻隱藏著致命的毒。

  西子。

  「從她被抓進來的那天開始,她就是這副模樣。」方璐雪指著畫面的女子說,「就算施以酷刑,也不透漏一丁點關於Survivor的事。」

  賀翊廷點頭附和,「這是真的,若不是我們對她強行施打營養針,要不她很可能寧可餓死也不願講一句話。」

  李音凡皺著眉,心底很是佩服這女子的毅力。

  身上的衣物早已變得殘破不堪,露出的白皙肌膚上,布滿的是遭鞭打和電擊的傷痕。

  但除了因痛苦不堪而湧出的淚外,她仍舊不願吐出隻字片語。

  「有沒有可能是認為,反叛軍會派人來救她?」

  「哇!秦冽!你什麼時候在這的?!」賀翊廷被這將手按在他肩膀上的紅髮男人嚇得高高跳起,「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

  秦冽嘿嘿一笑,毫無愧疚之意,「是你太沒警覺性了。」

  方璐雪轉頭,這一轉,正巧與秦冽對上眼。

  燦爛的笑容就如同以往,嘻皮笑臉的模樣也和平常沒有不同。

  看來,秦冽昨天的失常果真是因為一時的身體不適。

  方璐雪稍微放下了心,看樣子他再休息一晚後又恢復活力了。

  「我想反叛軍前來救援的可能性不高。」項景有條理地為他們分析,「我們將她身上有可能配有信號發射器的物品全都卸下來了,要對外聯絡或是求救都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有外來電訊符號,總部內也會立即拉警報。」

  「也就是說,反叛軍絕不知道我們把西子關在哪了?」秦冽問。

  「對。」項景態度堅定地點頭,「如果貿然前來,只會送死,當然,Survivor不會不知道這件事。」

  在場的所有人相互對看了眼,接著,不約而同地將視線移至畫面中氣若游絲的女子。









待續。

2013年6月2日 星期日

長篇|| 捧心之因(上) - Ch. 9-3

  「乾杯!」

  杯緣輕撞的同時,興奮的歡呼聲也隨之響起。

  這裡原是總部的宴會廳,平時是專門用來招待外國貴賓的場所,但今天卻破例成為Hunter成員慶賀的地方。

  「恭喜我們順利完成任務!」李音凡高舉著酒杯大聲說著,接著便豪邁地仰起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宴會四周擺滿了美味的佳餚和點心,供人自由拿取,上等的好酒也在適當配置後,放於每張圓桌上。

  樂聲悠揚,人們邊輕聲談笑邊享用著盤中的美食,氣氛極為和樂。

  由於是慶功宴,因此形式自由,並沒有強制座位安排,因此大多數人都會與自己熟識的人坐在一塊。

  項景、方璐雪、賀翊廷、李音凡,以及秦冽很理所當然地坐在同一桌。

  「還真是費了千辛萬苦。」賀翊廷作勢擦去額際的汗,拍著胸口小聲取笑:「還差點賠了我們情報組長的命。」邊說,還邊有意無意地偷瞄斜前方的方璐雪。

  「……賀醫師,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方璐雪尷尬一笑,想起當時因自己受傷而讓總部忙得人仰馬翻,就有些不好意思。

  「受傷事小,但活活氣死一個人可就嚴重了。」賀翊廷笑笑,有些壞心地又說著,並將頭轉向身旁的男人,「你說是吧?隊長。」

  「咳、咳……嗯!」賀翊廷這調侃,讓酒方入口的項景忽然嗆到。

  他倉皇地將高腳杯放回桌上,用面紙按了按嘴角,沉著臉,故作鎮定地說:「賀醫師,我可不明白你的意思。」

  噗!

  賀翊廷和李音凡一聽,差點忍俊不住。

  大家都說他們的隊長冷漠又高傲,但身為隊員的他們可不這樣認為,他們所看到的項景,雖然嚴厲,但卻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且……臉皮還意外地薄。

  「不論怎麼想,都是莽撞行事的她不對。」明明上一秒才說聽不懂,但下一秒項景卻又像是想辯解什麼般地說起話來,說話的同時,還以責備的眼神望著方璐雪。

  方璐雪哈地笑了一聲,揶揄道:「當時什麼都沒想就跑出去的可不是我。」

  一僵,項景瞬間因無法反駁而說不出話來,但隨後還是不甘示弱地回嘴:「我可沒叫妳來找我。」

  「項景,你還真是負責任的隊長啊!」方璐雪一字一句地諷刺著。

  「當然,我可不像妳這情報組長逾越職權。」項景邊說,邊用刀叉切下了一塊肉,優雅地放進嘴裡。

  總覺得,氣氛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李音凡和賀翊廷交換了個眼神,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項景和方璐雪不合早就是Hunter眾所皆知的事了,因此對於他們的爭吵大家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這次……

  默默坐在位上的秦冽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當然,敏銳的他當然也發現了他倆有別於以往的不同。

  「你們的感情好像變好了?」李音凡輕聲詢問。

  「啊?」

  「什麼?」

  項景和方璐雪同時發聲,接著又很有默契地看向彼此,「我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唔,怎麼說呢?」李音凡娥眉輕蹙,認真地思索該從何說明,「就……氣氛不像之前那樣惡劣了,沒了那種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感覺。」

  賀翊廷連連點頭附和,「對,就像龍跟老虎瞬間變成蛇跟貓的感覺。」

  「……這什麼鬼比喻?」李音凡翻了個白眼。

  就在眾人說說笑笑的時候,秦冽卻陷入沉思。

  的確,正如李音凡所說,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的確改變了,與其說爭執,現在他倆倒是比較適合用「拌嘴」來形容。

  另外,他也發現了另一件大家沒注意到的事……

  剛才方璐雪稱呼項景時,以本名代替了「隊長」這兩個字。

  莫名的失落忽地湧上,但秦冽卻無從解釋這樣的情緒從何而來。

  他們的轉變,跟在桐花樹下的那天有關嗎?

  究竟,那日他們聊了什麼?

  「秦冽?……秦冽!」

  猛然地,一聲聲叫喚竄進他的耳中,使得忽然回神的他嚇了一跳。

  「怎麼……啊!」

  一慌,撞倒了桌上的杯,以至於杯中的酒水灑了滿桌。

  「璐雪,妳的衣服!」李音凡趕緊抽了幾張面紙給方璐雪,並急著幫忙吸乾桌上的酒。

  秦冽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立刻將杯子扶正,在收拾的同時連忙道歉:「對不起!我……」

  「沒關係的,這不是什麼昂貴的衣服。」方璐雪笑了笑,輕輕地從位上起身,白色洋裝上的深色污漬清楚地映入項景眼中,「我去外頭清洗一下,馬上回來。」

  大家還來不及反應,她便轉過身,小跑步地朝出口的方向跑去。

  「秦冽,怎麼回事?」項景問,語氣有些擔憂,「看你今天都有點心不在焉的。」

  心頭一跳,秦冽心虛地別開眼,含糊地說:「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關係吧?沒事的。」

  他總不能對項景說,他與方璐雪正是他心不在焉的主因。

  剛才那話用來敷衍其他人也許勉強過得去,但可瞞不了與秦冽認識多年的項景。

  項景微皺起眉,以懷疑的眼神注視著秦冽。

  「我、我去看看璐雪需不需要幫忙!」秦冽倉皇別開眼,迅速起身,以逃跑閃躲項景灼熱的視線。

  秦冽,振作點!

  他邊跑離會場邊在心底提醒著自己。

  今天他真是完全在狀況外。

  食不知味、魂不守舍,和其他人聊了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滿腦想著的,都是那日朵朵飄落的桐花。

  他到底在做什麼?

  搖搖頭,他絕不能讓自己這樣下去。

  「秦冽。」

  一聲女聲響起。

  他轉身。

  「……璐雪?」

  沒注意到秦冽臉上僵硬表情,方璐雪笑了下,快步地朝他跑來,裙上的污漬已比剛才淡上許多,由未乾的水痕看來判斷,她已簡單清洗過了。

  「抱歉,把妳的裙子用髒了。」秦冽低下頭愧疚地說著。

  方璐雪搖搖頭,「反正我也在猶豫要不要買新洋裝,這正好給我個好理由,我要感謝你才對。」

  雖知方璐雪這麼說僅是想安慰他,但秦冽在聽到這番話後心裡還是舒坦了些。

  「你是特地出來找我的?」

  「我……嗯。」秦冽點了下頭。

  原本這只是他用來閃避項景的藉口,沒想到竟這麼湊巧,讓他遇到了方璐雪。

  方璐雪淡淡一笑,「一起回去吧?」

  秦冽嗯了一聲,和她肩併著肩,往回會場的路走去。

  月色朦朧,將他們所走的石磚路上灑上了層銀沙,風輕拂而過,使得樹梢發出了沙沙沙的聲響。

  秦冽發現,與剛認識的方璐雪相比,現在的她比當初多了許多笑容。

  她的笑容很甜,很好看,但一想到造成這樣改變的人也許是項景,那股熟悉的失落感又再度席捲了秦冽。

  「璐雪。」他叫著,停下了腳。

  「怎麼了?」見狀,她也跟著停下。

  秦冽深吸了口氣,沉默了半晌,接著,才像下定決心般地開口:「那天妳和秦冽,在桐花樹下聊了什麼?」

  方璐雪聞言,先是一楞,隨後,垂下了眼。

  總部的桐花樹只有一株,因此她當然知道秦冽所指的是什麼。

  那天,是項景領著她來到樹下的那天,雪片般的花瓣紛紛飄落而下的那天。

  「……抱歉,我不能說。」她低聲說著。

  畢竟,項景不希望這事讓別人知道。

  於情於理,方璐雪認為自己都應為他守著秘密。

  秦冽心頭一緊,這回答讓他的胸悶痛了下,但他還是勉強擠出笑容,佯裝不在意,「沒關係,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們的感情變好真是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方璐雪抬頭,背對著月光,讓她看不清秦冽的表情,她張開了嘴,正打算開口說話……

  「方璐雪!妳怎麼一個人在這?快跟我回去。」

  項景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邊,因死角的緣故,他並沒看到正好站在廊柱後的秦冽,只見到佇立在門前的方璐雪。

  「秦冽他……」

  發現項景似乎沒看見自己,秦冽趕緊對方璐雪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見此,方璐雪即便懷著疑惑,還是將到嘴邊的話硬是吞了回去。

  「秦冽怎麼了?」項景挑眉,問。

  「沒有,沒事。」

  「沒事的話,就快點回去吧!大家都在等妳。」說完,項景便轉身,抬起腳走進會場。

  方璐雪想動身跟上,但一股力量卻忽然拽住了她的手。

  「……秦冽?」

  不要走。

  不要跟著……項景走。

  但他卻沒有說出心裡的想法,反而鬆開了自己的手。

  「不……沒什麼。」他笑了,笑得就像以前那樣燦爛,「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幫我跟大家說一聲吧!」

  「等、等等!秦冽!」

  然而,紅髮男子彷彿沒聽見方璐雪的叫喚,急急離去,不久後,便消失在低垂的暮色之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