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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3-3

  透明無色的液體沿著玻棒,緩緩流入容器中,賀翊廷拿起滴管,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滴藥劑滴入,水珠落下之際,一團蕈狀白煙瞬間從燒杯內冒出。

  原本緊繃著的肩膀這才終於放鬆,以袖口擦去額角的汗,明顯的鬆了口氣,「現在只要等它完全沉澱,解藥就完成了。」

  先前方璐雪利用咖啡,一點一滴地將毒素往他們體內送,雖說劑量不高,但積沙成塔下的後果也不容小覷。

  幾天前雖有進行初步的解毒,但那也僅是稍稍抑制毒性擴散罷了,真要完全將體內的毒素代謝掉,就只有用這杯剛調製出的新藥了。

  雖說為了讓藥效快點發揮作用,所以打算直接在血管進行注射,但為了不影響身體機能,一天也僅能注射一管的藥量而已,要將毒藥完全消滅,恐怕也得等上半個月。

  不過,明明都喝了璐雪煮的咖啡,怎麼項景測出的毒藥反應卻明顯比他們少上許多呢?

  賀翊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喔喔,辛苦了。」李音凡敷衍地說了句,完全沒有誠意可言,但這不能怪她,因為她現在正忙著修理損壞的裝備們。

  怪了,她製作出的東西怎麼可能有這麼高的故障率?

  李音凡透過顯微鏡,看著經過放大後的微晶片,發現上頭的電路皆遭到損毀,以至於電子訊號無法順利傳輸。

  她不耐煩地咋了下舌,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用全新的晶片代替了。

  「吶,音凡。」賀翊廷喚了一聲。

  「嗯?」她將取下的晶片全部掃進回收桶,並利用雲端眼鏡將資料調出,找尋是否有晶片庫存。

  「總覺得,有點寂寞。」

  「啊?」李音凡不悅地轉過頭去,她現在可是忙得不可開交,怎麼這傢伙還有空在一旁講這些無謂的話?

  但一回頭,印入她眼中的表情卻澆熄了她想破口大罵的衝動。

  賀翊廷淡淡地笑著,但笑容卻是苦澀不堪的。

  一陣熱辣薰痛了眼,李音凡眨眨眼,別開視線,但梗在喉頭的悶痛卻讓她的鼻腔一酸。

  「咖啡裡明明沒有鴉片的成分,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像喝上癮似的?」賀翊廷乾笑了幾聲,但卻反倒讓這話聽來更加哀戚。

  曾幾何時,辦公室不再是嚴肅、寂靜的代名詞,每每腳才剛踏進房內,聽到的不是讓人噴笑的拌嘴,就是氣氛火爆的爭吵。

  當久違的沉默再度降臨,他們還真是有點不適應。

  李音凡瞪著賀翊廷瞧,好半晌,不知道該做何回應,使得他們也只得尷尬地對視。

  一發覺到氣氛的陰鬱,李音凡這才佯裝生氣,以不滿的口吻大聲訓斥。

  「現、現在哪有時間喝咖啡!忙都忙死了,誰還有那閒情逸致……」然而,句末的字句,卻被突如其來的哽咽吞噬了。

  李音凡突然掩著嘴,迅速轉過身去,賀翊廷見狀,也識相地別過頭,作勢身體不適輕咳了幾聲,裝作沒看見。

  他知道李音凡好勝,絕不會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更遑論落下淚來。

  嗚嗚咽咽的啜泣聲埋在掌心中,即便極力掩飾,但悲傷終究自指縫流洩而出。

  肩頭一顫一顫地,明明叫自己別再去想,但不知怎的,閉上眼想起的卻全是方璐雪笑著的面容。

  賀翊廷多想叫李音凡別忍了,哭了也無妨,只因為他也和她一樣,十分想念那離他們而去的女孩。

  方璐雪背叛了他們。

  不,不對……

  她與他們,打從一開始便分屬不同陣營,而現在,方璐雪也不過就是按照計畫,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罷了。

  這道理明明簡單不已,但為什麼他還是……

  眼眶一濕,賀翊廷只得趕緊將頭微微仰起。

  ……還是認為,這裡才是方璐雪的歸屬。

  同一時間,秦冽正獨自一人待在方璐雪的辦公室內。

  作為懲罰,父親指派他來前來將這收拾乾淨,並檢查是否有遺留任何可疑的物品。

  打掃這事一向輪不到他,總部內自有眾多清潔人員,按秦冽的個性,抱怨幾句絕對是免不了的,但這回,他卻反常地一句話也沒說。

  看來方璐雪老早就做好隨時離開的心理準備了。

  秦冽看著整齊的辦公室,一抹淡淡的惆悵忽地自心頭拂過。

  房內留下的全是總部原來就有的東西,並沒有額外的私人物品,就連電腦裡頭,也沒存下任何一點有關反叛軍的線索。

  不過就是回到沒有她的日子而已。

  秦冽默默地想著。

  以前沒有她,他的生活不也很不錯?



  『嘿,這話可就不能這樣說了!我這是真性情,我就如同可愛的小狗一樣,都是——』

  『畜生!』



  想起這段對話,秦冽不由得輕笑出聲。

  實在搞不清,那人究竟在想什麼呢……

  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逝。

  ……包括現在,他還是摸不清她的想法。

  嗶、嗶、嗶——!

  警鈴毫無預警地響起,秦冽抬頭,望著偌大螢幕上的緊急通知。

  怎麼回事?

  他皺著眉,趕緊將紅色的警示打開,訊息內容隨之竄進他的眼簾。

  一看,他便二話不說,以雲端眼鏡聯絡總部的主要幹部。

  秦冽懷著沉重的心,注視著屏幕,同時等待著另一端幹部的接聽。

  「秦冽?」是項景的聲音。

  他才剛離開統領的辦公室不久,便接到了秦冽的呼叫。

  「突發狀況,西南地方政府捎來訊息。」

  有別於以往,此時秦冽的聲音十分認真,項景一聽這語調,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請說。」

  「突然出現大量死亡,原因不明,但有急遽擴散的趨勢。」秦冽報告的同時,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屏幕地圖上的紅點,隨著分秒的流逝,紅點便跟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每一個紅點出現,象徵的便是一千人的死亡。

  背脊發涼,秦冽著實為眼前的景象感到恐懼。

  猶如向外蔓延的血泊。







待續。

2013年8月30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3-2

  「心煩?」秦玠然用手撐著下巴,興味盎然地看著桌前直挺挺站著的男人。

  雙手背在後的項景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以適當的音量回答:「報告統領,沒有,但謝謝您的關心。」

  秦玠然揚眉,眼中閃著懷疑的色彩,並以拐彎抹角的方式挖苦:「看來我若是不把頭髮染淺或燙捲,你是不會跟我講心事的?」

  一聽,項景便馬上明白統領正暗指什麼,他的臉上才稍稍流露出難為情的神色:「……統領,我與她已經毫無瓜葛了。」

  「毫無瓜葛?但這一副不捨的表情又怎麼說呢?」秦玠然不悅地皺起眉頭,接著,更是將聲音沉下一階,質問道:「怎麼?項景,你也想背叛我了?」

  「不!」項景驚惶地否認,甚至激動地將手按在桌上,焦急地解釋:「統領,我絕對沒有反叛的意圖!」

  「不過我記得你和她的關係很好?」他冷冷地問了一句,「我怎能相信你們沒有串通?」

  聽了這話,項景更慌了。

  但更讓他恐懼的,是當他想起方璐雪時,心上感到的刺痛。

  

  『未來,我們會見到面的。』

  『……西子。大家都這麼叫我。』

  兩年前的那一幕,再度浮現於他的腦中。



  秦冽微微搖了下頭,像是想把這段記憶甩開一般。

  「統領,我並不知道她就是西子——」

  噗哧!

  秦玠然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不過是假裝發怒罷了,怎麼這老實的孩子總會當真呢?

  真不曉得這究竟是優點還是缺點。

  原本心急如焚的項景還在思考要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但見統領這一笑,馬上就知道自己又被耍著玩了。

  鬆了口氣,他方才還真以為統領懷疑他的忠誠。

  「但你對璐雪總還是有一點思念吧?」秦玠然問道,並非試探,而是單純好奇罷了。

  項景原先想以一個不字當作回答,但話到嘴邊,卻又硬是吞了回去,好半晌,他才誠實地坦承:「……說沒有,肯定是謊言,但我真的無法原諒她。」

  「因為她隱瞞了身分潛入我們總部?」秦玠然將手交疊於胸前,並一邊觀察著項景的表情,在遇見方璐雪以前,他還以為這孩子永遠是面無表情的。

  「這是其中一項原因,但我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對秦冽下毒。」一想起秦冽因甲醇中毒而差點丟了性命,他的手便不自覺地握緊,「甚至還裝得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他可真被她那逼真的演技騙了!

  那時他依方璐雪的指示,帶著所需物品趕忙前來,才剛跨進門,看到的便是秦冽慘白著臉,昏厥在地上。

  那時候,他多怕秦冽真會……

  想起秦冽氣若游絲的模樣,再度燃起了項景的怒火。

  若他連自己所重視的人都無法保護,那他過去的一切努力又算得了什麼?!

  就在項景陷入憤怒的情緒裡時,秦玠然幽幽地開口了:「項景,下毒的人不是方璐雪。」

  「怎麼不是?擅長用藥不就是西子的特——」

  然而,不等項景把話說完,秦玠然便以低沉的嗓音打斷了他:「是我。」

  「……」什、什麼?

  項景愕然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是我下的毒。」彷彿看穿了項景的心,秦玠然再度重覆了一遍。

  腦筋霎時一片空白。

  儘管字句清晰不已,項景卻還是沒辦法立即會意過來。

  統領他、他……對自己的兒子……

  秦冽他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知道了,他……

  「……為什麼?」受到強烈衝擊的項景,沉默良久後,才問了這麼一句。

  「為了證實我的臆測。」秦玠然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我利用了他和璐雪間的友情。」

  項景靜靜地聽著,但內心卻是紛亂不已,腦中的思緒也糾結成一團。

  「冽中毒後,方璐雪需用多少時間判斷、處理的方式是否正確,看著監視畫面的我全都一清二楚。」他稍微停頓了下,而項景也因而屏住呼吸,「隨後,再進一步確認。」

  項景吞了下口水,對於統領即將說出的話也已有個底了。

  「設置那支槍的人,也是我。」

  DAR5.56mm短槍。

  若她真是西子,自然能輕易躲過,而後方璐雪的確也沒讓他失望。

  即便事情早已過了一陣子,但項景只要一想起那日,就還是冷汗直流。

  他的確知道傳聞中,西子可以躲過某種型號的槍所發出的子彈。

  但要是當時,統領判斷錯誤,方璐雪其實並非西子……

  兩條人命的價值在這人的眼中……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如同父親的男人,這在他墜入無盡深淵之前,伸手拉他一把的男人。

  自冬日的雪堆中,將他撿回的男人。

  「項景,也許你現在無法體會,但未來你一定懂的。」他淒然一笑,這是項景第一次在統領臉上見到如此悲傷的表情,「守護這事,是免不了冒險和犧牲的。」秦玠然沉沉地嘆了口氣,他自然明白項景眼中的震驚。

  項景雖然優秀得無可挑剔,但年紀終究太輕。

  有些事,不曾經歷無能領會。

  有些痛,沒被傷過難以明瞭。





待續。

2013年8月28日 星期三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3-1

  沒有人敢打破沉默。

  呼吸聲在此刻都顯得震耳欲聾。

  李音凡不似平常那樣,拿著茶杯悠閒地坐在位上,而是雙手抱在胸前,面色凝重地倚在門邊。

  賀翊廷以手撐著額,皺著眉,沉沉地嘆了口氣。

  總愛嘻笑打鬧的秦冽這回也不再嚷著要聊天,而是靜靜地屈腿坐在地上。

  乍看之下,只有身為隊長的項景跟以往沒有太大的差別。

  他兩手飛快地將雲端眼鏡的資料輸進電腦中,時不時地還得即時處理遠處發來的訊息,處理完畢後,又繼續緊盯著電腦螢幕。

  「你們完全沒有要工作的打算嗎?」項景突然問道。

  過了好幾秒,房內的眾人才發現他們正是項景說話的對象。

  項景摘下眼鏡,皺著眉,以不耐的眼神看著這群精神萎靡的人,「到底要在這待到什麼時候?」

  這是他的辦公室,可不是茶水間啊!

  雖說他很想直接忽視這些人的存在,但不時傳來的嘆息聲實在讓他難以專心,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唉」這字輸入進資料庫中。

  「隊長,那件事……是真的嗎?」李音凡起先還在猶豫是否該問,但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把到嘴邊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什麼事?」項景將眼鏡帶回,繼續打著字,目光完全沒離開屏幕。

  但嘴上雖是那樣說,但連連打錯的字卻透漏了他內心的激動。

  「璐雪她……真的是反叛軍派來的間諜嗎?」

  「答案還不明顯嗎?」項景冷冷地反問。

  「隊長。」賀翊廷發現項景聲音沉了一階,驚覺氣氛似乎不太妙,因而連忙喚了一聲。

  李音凡雖也知道那事證據確鑿,但她卻還是不願將過去的美好回憶全盤否定,「但我不認為璐雪對我們真的毫無感情——」

  「方璐雪不是我們的一份子!以前不是,將來也不會是,她這人以後如何都與我無關!」項景怒聲喝道,硬是打斷了李音凡的話。

  這一吼,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嚇傻了,但卻不包括與他如同兄弟的秦冽。

  「明明很在意的不是嗎?」他懶洋洋地站起身,手插在口袋,直勾勾地看著黑髮銀眸的男子,「很想親自去把話問清楚的,不是嗎?」

  邊說,邊緩緩向項景走近,直至辦公桌前,秦冽才終於停下腳步。

  「秦冽,那都不重要。」項景冷著聲音說道,並在同時移開了視線。

  見到項景將眼別開,一把怒火莫名地在秦冽的心中燃起,他猛地揪起項景的領子,使得他倆的臉瞬間縮短到只剩十公分!

  「秦冽,冷靜點!」賀翊廷見狀,趕忙衝上前去想把秦冽拉開,但正在氣頭上的秦冽才聽不進別人的話,沒來由地就把抓住他手臂的賀翊廷推開,使得賀翊廷因重心不穩,撞到櫃子而狠跌在地。

  李音凡一驚,連忙上前攙扶,而正在爭執的兩人竟完全沒發現賀翊廷跌倒這事。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重要!」他發怒地大吼,看著那雙毫無情緒起伏的眸,越看越是火大。

  他總是如此,總是如此!

  對任何事都無所謂,不去爭取、不去挽回,只是態度淡然地接受改變,不論悲傷與否。

  就算真遇到了無可奈何的事,至少、至少……也該流露出一丁點悲傷,不是嗎?

  對於重視的人、事、物,就算失去了,也真毫無感覺嗎?

  那時,在桐花樹下的他們明明都漾著使人眩目的笑靨……

  他不相信對項景而言,方璐雪的離去完全沒在他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秦冽,放開。我還有工作要做。」項景皺著眉,語帶不悅地說道。

  這傢伙!這種時候竟然還是想著工作!

  「為什麼總是這副態度?項景,你不是——」

  「冽,你在做什麼?」

  熟悉的低沉嗓音忽地傳入耳中,聲音極近,並非透過廣播器送出。

  秦冽愕然地轉過頭來。

  「您好,統、統領。」賀翊廷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雖惹事的不是他,但被統領看到這副景象也實在不妙。

  李音凡見到門邊的人,趕緊鞠躬示意。

  「爸,你怎麼在這?」秦冽尷尬地鬆開了手,表情有些僵硬。

  「要不是送出的訊息都沒得到回應,我也不想專程跑這一趟。」秦玠然雙手環胸,微微一笑。

  「……什麼訊息?」

  「統領發給我的訊息。」項景將被抓皺的衣服拉平,以平板的聲調說著,「他請我過去一趟,少說也發了五封訊息給我。」

  「什麼時候的事?」

  「你抓著我不放的時候。」他顯得有些無奈,「就說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

  雖說就算秦冽抓住了他,讓他無法輸入文字訊息,但透過語音辨識系統,他還是能直接與統領通話,不過到時若連秦冽的怒吼也傳了過去,那可就麻煩了。

  可是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也沒有簡單化的趨勢。

  對於統領的出現項景十分意外。

  「冽,已經好多年不見你對項景發脾氣了,今天是怎麼了?」秦玠然輕聲問著,不慍不怒,猶如只是單純出自好奇,他稍微停頓了下,隨後才揚起了個輕淺的笑容,又問:「難道,是為了女人?」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心一凜。

  秦冽更是心虛地別過了頭。

  項景幽幽地嘆了口氣,看來任何事都難逃統領的法眼。

  「冽,這事我之後在聽你說吧。」秦玠然如此說道,這話讓秦冽偷偷鬆了口氣,「項景,跟我來。」說完,便轉過身去。

  「是。」簡潔地答覆後,項景立刻抬腳跟上。









待續。

2013年8月27日 星期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2-4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饒過我吧!」矮胖的男人在透明的管艙內哭號著,手腳皆被堅固的枷鎖靠住,致使被懸掛在半空中的他僅能扭動他的身子,他聲嘶力竭地喊著,一雙不斷湧出淚水的眼望著的是底下的男人。

  卓淮律面無表情地看了男人一眼,接著便又低下頭,看著儀錶板上密密麻麻的資訊。

  「心跳頻率比剛才快了些,是因為加了ASE39號藥劑的關係嗎?」他喃喃地念著,根本無意去救上方大聲呼救的男人,「加一點BPA7試試看好了?」邊說,他邊舉起手,準備按下儀表板上頭的鈕——

  「淮律。」

  手猛地止住,卓淮律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便立刻回頭。

  有別於方才的冷漠,他的臉上綻開了個溫暖的笑容,「西子,妳來了。」

  方璐雪笑了笑,手上捧著兩管螢光色液體,她走上前去,正準備將試管置入裝置裡頭……

  「這是……」眉頭一皺,她現在才發現管艙內被關著的男人,「昨天那位女孩呢?」

  「女孩?」卓淮律眉一挑,似乎不太明白方璐雪指的是誰,但稍稍思索了下後,便長長地哦了一聲,「喔!妳是說她啊?昨天晚上我來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可能是因為藥效太強的緣故吧?所以我就命令人把她的屍體處理掉了。」

  邊說,卓淮律邊幫方璐雪將試管裝了上去,螢光色的試管一置入機器內後,便依循著機體的圓弧開始上升到指定位置,最後,與裡面的針筒接合。

  心頭一震,方璐雪沒想到今早竟收到了那孩子的死訊。

  方璐雪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但腦中卻紛亂不已。

  雖說,被抓來這的,終究難逃一死,但明明幾個小時前,女孩仍還有呼吸和心跳的……

  方璐雪不知道糾結在她心口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

  「西子,那兩管是新作出的藥嗎?」

  「啊?嗯,對。」方璐雪聽到卓淮律的問話,才猛地回過神來,「之前毒性作用太快,所以藥物根本來不及在血液停止流動前溶解,所以我這次稍微改變了下配方。」

  「辛苦妳了。」卓淮律笑著將她攬進懷裡,專屬她的獨特香氣倏地竄入了他的鼻,若這是一種使人上癮的毒,他也甘願臣服於下。

  他領著方璐雪站上階梯,印入眼簾的是上頭顯示各式數據的儀表板,心跳頻率、血液流速、細胞增生速度、各部位肌肉收縮程度……等等關於男人的資訊都完整列出,至於儀表板上方,則是三排注射藥物的控制按鈕,只要一鍵按下,針筒便會緩緩移動,隨後,直直刺進被禁錮之人的靜脈中。

  五歲那年,正式成為Survivor的她,遇見了擁有同樣印記的卓淮律。

  時間轉眼即逝,如今,他倆早褪去年幼的稚氣,成為了得以獨當一面的成年人。

  十幾年來的羈絆,無以違抗的命運。

  敏捷的身手是存活的基本技能,此外,Master還特意讓她在幾年間學習藥物相關的課程,也許是繼承了父母的優良血統,又或是想要報仇的欲望,使得她的學習速度快得讓人咋舌。

  然後,學習的成果便應用在此。

  方璐雪抬起頭,看著因驚懼而臉色發白的男人。

  從政府軍抓來的戰俘。

  身上的制服早已破爛不堪,男人渾身上下都被黃綠色的膿和鮮血布滿,若不是有管艙隔著,肯定會散發出無比惡臭,此外,在藥物刺激下,他的肌肉不正常地收縮著,爆出的青筋宛若隨時會濺出血,他痛苦地皺著臉,眼睛早因藥物過敏而腫得睜不開了。

  「求求你們……」男人尖聲叫著,「如果我死了,誰能照顧我的老婆和孩子?……我還有家人在等著我啊!」

  還有家人在等著我啊!

  方璐雪一凜,準備按下鈕的手指在觸及鍵的前一秒,忽然停住。

  她茫然地看向那涕淚縱橫的男子,一瞧,發現那竟是父親的面容!

  「……爸爸?」她失神地喚了一聲。

  「璐雪?」

  卓淮律輕搖了下她,她眨眨眼,再往男人方向看去時,已不見父親的身影。

  她是怎麼了?

  明明這兩人長的一點也不像,她怎麼會看錯了?

  方璐雪的眼睛突然辣了起來,她低下頭,不讓卓淮律見到積蓄在眼邊的淚。

  她殺了人。

  殺了無數個人。

  她恨極了那毀了她家庭的罪魁禍首,但現在她這雙沾滿血腥的手,與那拿著刺刀的傢伙又有何不同?

  「璐雪,妳怎麼了?」卓淮律又喚了一聲。

  熟悉的嗓音輕挑著她的淚腺,尚未平復的心因而再次掀起滔天巨浪。

  「淮律,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能先回去嗎?」她低著頭,捧著心說著。

  卓淮律見此,以為方璐雪的心病又發作,所以也不攔阻,趕緊點頭讓她回房。

  她一得到允諾,便抬起腳,頭也不回地倉皇離去。

  但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

  像逃跑似地離開了反叛軍總部,她不知道該上哪去,滿腦子只想暫時遠離這地方。

  一到街上,才發現外頭竟下著雨。

  匆忙之間忘了將傘帶上,於是,她也只能任憑雨滴落在她的身上。

  她快步跑著,試圖找個遮蔽之處,但一記悶痛竟從她的心口爆出!

  不妙……

  不會真在這時候發病吧?

  忘了將藥帶出的她,踉蹌地走了幾步,接著沿著牆邊緩緩坐下,摀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小姐,妳……」陌生的低沉嗓音讓她警戒地從地上跳起,基於本能她立刻向對方發出攻擊,心想先將對方擊倒,再趕緊逃開。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眼前這名男子竟躲過了她的攻勢!

  「你是誰?」她冷著聲音問著,在心底盤算著自己能有多大的機會獲勝。

  定睛一瞧,她這才發現眼前的男子擁有十分特別的眼色。

  孤傲冷峻的銀。

  那時候的她萬萬沒想到,兩年後的自己,竟與這男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不曾遺忘的眸,以及永不淡去的名——項景。

  

  

  

待續。

2013年8月26日 星期一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2-3

  璐雪、璐雪……

  是誰?誰在叫她?

  方璐雪模模糊糊地醒來,隨著意識的清晰,女子柔聲叫喚的聲音便越發清楚。

  「我的小寶貝。」

  女人有著一頭如緞帶般的波浪長髮,身上的白袍遮不去她隆起的肚子,她邊摸著圓滾滾的肚皮,邊綻開了朵幸福的笑靨。

  好美。

  方璐雪不禁看傻了眼,這時她也發現了女人身旁站著一個同樣也身穿白袍的男人。

  他將女人攬進懷裡,寵溺地輕捏了下女人的鼻尖,「孩子都還沒出生,妳就這麼愛她了,那一出生,妳眼中還會有我嗎?」他笑著說。

  「笨蛋,跟孩子吃什麼醋呢!」

  眼眶一熱,鼻腔忽地湧上一股酸意,方璐雪的視線頓時被淚水模糊了。

  「爸爸、媽媽……」她啞著聲音叫著,但前方的兩人絲毫沒有發現,而是繼續彼此間的談話,「爸爸、媽媽!」

  為什麼聽不到呢?

  為什麼?

  方璐雪抬起腳,開始向前跑了起來,但不知怎的,不論她再怎麼努力,她與他們間的距離卻不曾縮短。

  怎麼回事?

  「妳的名字叫璐雪喔。」女人說著,但卻不是對著氣喘吁吁的她,而是面向那凸起的肚皮。

  心一凜,方璐雪霎時恍然大悟。

  景物頓時變得飄晃不已,她得強睜著眼,才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

  她捨不得眨眼,因為她知道,這一幕的美好轉眼間就會灰飛煙滅——

  忽地,身後的背景一換,宛如電視畫面被切換一般迅速,而男人和女人的表情也頓時從原本的柔和轉為驚懼。

  當第一道血濺在地上時,方璐雪不由得地尖叫出聲。

  銳利的刺刀劃開了女人的臂膀,她咬著牙,艱難地向右閃過,才堪堪避開了要害。

  平時,這點程度的攻擊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現在身懷六甲的她,就連走路稍快點都會感到有些疲憊。

  男人傾身,長腿一掃,試圖絆倒敵人,但敵人卻看穿了他的動向,向前一躍,除了躲過了他的攻勢外,還配合著由高空跳下的加速度,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刺刀——

  女人被嚇得動彈不得,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上方那人帶著刀朝她的心口衝來!

  「不——!」

  刺刀貫穿了身體的同時,鮮血也自口中泉湧而出。

  趴在地上的女人無以抑制地顫抖,溫熱的液體沿著她的臉龐緩緩流下,這是……丈夫的血。

  剛才,男人為了保護妻子,趕在刺刀落下的前一秒以身子擋在女人上方,尖銳的刀尖在速度的輔助下,直直從男人的背後插進他的心。

  從胸膛刺出的刀尖,離女人的心甚至不到十公分。

  方璐雪別過頭,不忍再往下看。

  心撕肺裂的哭嚎刺痛了她的耳,她掩著臉,緩緩地蹲下身。

  嗚嗚咽咽的哭聲是她的,抑或是母親的?她早已分不清。



  『妳的名字叫璐雪喔。』

  輕聲的呼喚、溫柔的語調。



  『我的小寶貝。』

  脹滿心口的愛。



  方璐雪試著將父母的所有話語納入記憶,小心翼翼地珍藏著,深怕哪天會忘了他們的面容、忘了他們的聲音。

  爸爸、媽媽……

  當燒紅的烙鐵燙上她細白的腳踝時,她不禁發出了尖銳淒厲的叫喊!

  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下,她聽著高溫的鐵片與她肌膚接觸時所發出的嘶嘶聲,完全不敢睜開眼。

  Survivor的印記。

  一叢熾熱灼人的火。

  象徵著無以改變的命運。

  Master告訴她,她的父親是醫生,母親則是藥師,兩人過去都在政府軍的醫療部門下工作。

  他倆高明的醫術救回了許多瀕臨身死邊緣的傷患,可說是醫療組的領導人。

  但誰料得到,兩人的忠誠換來的卻是無情的屠殺。

  母親早在產下她後便因失血過多去世,獨留下患有先天疾病的她。

  若不是Master留有那日的影像,方璐雪對於父母的事很可能還一無所悉。

  由於當時場面過於混亂,因而紀錄器收取到的資訊多數遭到損毀,雖極力補救,但最終也只能得到片片段段的影像。

  父母慘遭殺害的畫面在方璐雪面前撥放了不下數百次,她每看一回,心就跟著絞痛一次。

  她忘不了父母幸福洋溢的笑容,那期待著孩子出世的心,以及對未來的美麗幻想。

  無法原諒將那夢境踩碎的人!

  她憤恨地掄起了拳,感覺身上的烙痕也跟著怒意隱隱發燙。

  「歡迎正式加入Survivor。」Master拍拍手,眼底閃過一絲激賞,這樣年紀的孩子,竟能忍受烙鐵的疼?看來他果真很有識人的眼光。

  她要報仇!

  為了深愛著她的父母!

  見到方璐雪眼中的堅定,Master不禁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

  他熱愛她眼中那狂妄的恨意,這僅有在他望向鏡子時才見過的眼神。

  「從今天起,西子,就是妳的代號。」他如此說道。

  方璐雪自然知道這代號的由來。

  幾分相似的容顏,再加上,那永遠治不好的心病。

  「是。」

  「今晚好好休息吧,待傷癒合得差不多了,我再帶妳去見一個人。」Master邊凝視著方璐雪腳踝上的烙痕,邊輕聲說著。

  方璐雪疑惑地偏著頭,十分好奇將要和誰見面。

  Master見狀,也明白跟前的孩子為何困惑,因而好心地為她解答:「見我的兒子——卓淮律。」









待續。

2013年8月24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2-2

  「呀啊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聲劃破死寂,迴盪在幽深的金屬色長廊中。

  大大小小的汗珠紛紛落下,趴在地上的,是一位年幼的女孩。

  她原本只是想站起身去拿取茶几上的水解渴,但一記痛楚竟忽地襲上她的心!

  水杯落下,玻璃碎了一地,而她更是直接癱倒在布滿碎玻璃的地面上。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被割傷布滿的肌膚,卻感受不到疼,因那根本無法與糾纏她多年的病痛相比。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想呼救,但卻發不出聲音,她痛苦地閉上眼,淚水卻還是不斷湧出。

  一波波猛擊彷彿要將她的心撕裂,隨著時間過去,她就感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滴的渙散,但痛楚就不但沒有減輕,甚至有越發劇烈的趨勢。

  乾脆直接死掉算了。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百次方璐雪出現這樣的想法。

  這也難怪,就連成人都無法忍受這如在身內置了顆不定時炸彈的煎熬,更遑論是個方年滿四歲的孩子了。

  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點滴……永無止盡的循環。

  方璐雪只要一閉上眼,似乎就能聞到醫療室瀰漫的消毒水氣味。

  她受夠了!她決定今天就要了結這一切!

  以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和理智,方璐雪勉強睜開了眼,以劇烈顫抖的手緩緩拾起一片尖銳的碎片。

  只要在腕上用力一劃,她就能……

  想到這,慘白無血色的面容竟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個樂於擁抱死亡的孩子。

  因光的折射,使得碎片發出刺眼的光芒,她得瞇起眼,才得以不因模糊了的視野讓她弄丟了它。

  緩緩地,她將碎片移往另一隻手腕——

  「璐雪。」

  低沉的嗓音,熟悉的音調。

  淚水再度滿溢而出。

  她就算沒能抬頭,也知道進門來的人是誰。

  「我活的很累,真的很累……」她一抽一搭地哭著,語句因而斷斷續續,讓人聽不清。

  「我知道。」男人輕聲說著,同時,蹲下了身將她抱起,喃喃地又重複了一次:「我知道。」

  他將膠囊置入方璐雪的口中,並灌入適量的水讓她吞下。

  水喝得太急太快,使得她因嗆著而咳了一陣,男人見了,便輕拍著她的背助她順氣。

  方璐雪所住的是一間附有完整衛浴設備的套房,這房的角落設有一個小窗,只要用餐時間一到,便會透過輸送帶將食物送進門來,因此方璐雪不用步出這房也能解決食宿問題。

  況且,她也無法離開這間房。

  男人輕嘆了口氣,慶幸自己及時趕上。

  房內設有數個監視攝影機,隨時監控著方璐雪的一舉一動,但男人還有公務在身,所以並非永遠都注意著監視畫面,要不是他恰巧看到,恐怕就來不及阻止這孩子了。

  「璐雪,我知道妳很痛苦,但再怎麼樣都不該尋死。」他語重心長地說,心想眼前的女孩應會噙著淚點點頭,但沒想到方璐雪卻問出了一句預料之外的話。

  「為了什麼而活?」方璐雪問著,絕望的語調讓人無法想像這話竟是出自四歲孩子之口。

  她日日夜夜都被這病痛折磨著,因為隨時有發病的可能,所以不能任意外出,只能成日待在這由冰冷金屬牆造成的房間。

  除了定時來打掃的僕役外,會與她接觸的人就只有這個人了。

  對她而言,他是個比神祇還要崇高的存在。

  他養育了身為孤兒的她,並耗費巨資研發能夠控制她心病的藥,也在同時試圖尋找根治的方法。

  若是沒有他,她絕對不可能活到現在!

  但,隨著時間過去,她便越來越覺得這病沒有醫治的可能,原本充滿期待的心也一點一滴地被失望侵蝕。

  既然病治不好,她又何必繼續活著?

  無法算準這病會在何時復發,但每發生一次,卻又絕對致命。

  她不想再被不確定感折磨,更不願成為男人卸不下的包袱。

  「為了……」男人停頓了會,千萬思緒在腦中閃過,他微微皺了下眉,猶豫著是否將那事說出口。

  方璐雪抬起頭,因男人尚未說完的話而面露疑惑。

  男人不自覺地避開了那雙澄澈的眼,以略微沙啞的聲音說道:「璐雪,妳得活下去。」

  方璐雪不解地望著他,「Master?」

  「知道嗎?我也有過輕生的念頭。」他緩緩地說著,這話引得方璐雪明顯一楞,畢竟在她心中,Master是無敵的存在,她不明白這樣堅強的人怎麼也會有想放棄一切的時候?

  Master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那晚。

  兄弟們慘遭屠殺的畫面歷歷在目,每分每秒,他都想著自己竟背棄他們苟活下來。

  他是他們的統領,但卻沒能守住他們的命。

  手不自覺地握緊,Master的眼裡流露出強烈的恨意,「但我不能死,為了復仇!……璐雪,妳也一樣!」他低聲吼道。

  腐朽的腥味在那夜早已纏上了他,他忘不了同伴聲嘶力竭的吶喊,更忘不了那圓睜著眼、斷了氣的屍體。

  「Master,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方璐雪有些膽怯地說著,她所知道的Master一向是個冷靜理智的人,甚至到讓人感到異常冷漠的程度,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憤怒的模樣。

  復仇?

  為什麼復仇?

  又為什麼與她有關?

  「妳得為妳的父母復仇。」良久,Master終於吐出這話,「向那殺死他們的人!」





待續。

長篇|| 惡飾友 - 06

06-

  紅酒燉牛肉、炒蔬菜、牛尾湯。

  兩菜一湯,應該是夠他們吃了。

  Ryan看了下鐘,時針已經快指向八,但夏卻還沒回來。

  手機也沒任何消息,這讓他實在有些懊惱。

  他當時怎會忘了問她會幾點回來?

  無奈現在傳簡訊問的話,又怕會打擾她的工作。

  正當Ryan在考慮是否要將湯重新熱過一遍時,房外傳來了一聲巨響。

  用力甩上車門的聲音。

  隨後,是聽不清的話音。

  Ryan踮著腳,悄悄地走向離馬路最近的窗戶,想一探究竟。

  銀色的Porsche在狹窄的巷裡格外顯眼。

  Ryan皺起了眉,不明白為何這裡停了輛高級跑車。

  不論怎麼看,這裡的住戶都不像會買這種車子的人。

  不過Ryan對於跑車的關注馬上就被轉移了,因為他見到了那在車門前彼此緊抱的男女。

  夏?

  怔了怔,他一度以為自己看錯。

  但他沒有。

  黑色的長髮、上妝的臉龐、相同的衣服……

  那女子的的確確就是他的房東。

  無意間見到夏與人相擁的畫面,他是應識相地迴避,但偏偏良知還是敵不過偷窺慾。

  將窗外開了個小縫,好讓屋外的說話聲能順利地傳進。

  是男朋友嗎?還是……

  Ryan邊思索著的同時,邊偷偷端詳著男人的長相。

  有些斑白的頭髮及鼻上的金絲邊眼鏡,讓他看起來比夏年長許多。

  與其說是男朋友,倒還比較像父親之類的。

  不過一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就又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嫁給我,跟我回美國。」男人邊說邊輕輕推開了夏,腳步有些踉蹌。

  夏上前扶住了他,待他站穩後,才輕聲地回:「你正式跟我求婚的話,我會答應。」

  「好。」男人很是開心地點了點頭,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鑽石、九千朵玫瑰……甚至為妳舉辦盛大的煙火秀。」

  「我不要鑽石,也不要玫瑰,更不要煙火。」她搖搖頭。

  男人疑惑了,「那妳要什麼?」

  「你的心。」夏淡淡地道,嫣然一笑。

  心?

  聽到這話的Ryan錯愕了下。

  看男人所開的車及穿著打扮,便能知道他絕對能買得起任何東西,然而,夏卻絲毫不為所動,反倒要了個無形的「心」?

  還來不及看男人臉上的表情,Ryan一見夏轉身,就匆匆跑回客廳,打開電視假裝正看節目看得入迷。

  沒幾分鐘,夏就打開了門。

  「飯……煮好了,一起吃吧。」說話時無法避免自己眼神閃爍,Ryan索性閃進廚房裡拿兩人分的餐具。

  夏將包包放在沙發上,像貓般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隨後往後一倒,將身子陷進沙發裡。

  「下次要偷窺時,記得找個隱密點的位子。」她似笑非笑地說。

  還是被發現了嗎?

  Ryan腳步一滯,心虛地垂下了眼。

  而夏則靜靜地望著他,沒打破沉默,淡漠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

  「……妳要結婚了?」明知道該先道歉才對,但偏偏他一開口,說出的就是這話。

  「跟誰?」她挑眉。

  「男朋友。」他有些不太肯定地說,但他實在想不出其他會在街上緊緊擁抱的關係。

  沒想到,夏聽了這話竟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這反應惹得Ryan更是迷糊了。

  「不,他不是我男朋友。當然,我也不會跟他結婚。」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夏才緩緩說道。

  「可是……妳剛剛不是承諾他說——」

  「你聽得還真仔細。」夏揉了揉肩膀,看起來相當疲憊,稍微轉動下脖子後,她才看向Ryan,「呵,再這麼天真,小心以後被女人耍著玩啊。」

  「……?」

  見他還是沒弄明白,她只得嘆口氣,耐心解釋:「鑽石買得到,玫瑰買得到,煙火就更不用說了。」稍稍頓了一會,而後才接下去說:「但,『心』不一樣。」

  突然,Ryan明白了。

  對那些富有的人而言,那才是最難購得的禮物。

  真心與否,全都取決於夏的決定。

  原來,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受那男人的求婚。

  「好餓,我要開動了。」語落,夏不等Ryan坐下,就逕自拿起桌上的碗筷吃了起來。







待續。

2013年8月22日 星期四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2-1

  心一跳。

  雖早有耳聞手術相當成功,但方璐雪在見到眼前的女子時,心還是狠震了下。

  不論是那柔細的墨黑髮絲,抑或是眉心微攏的憂鬱面容,都與她如出一轍。

  相較於方璐雪的驚訝,許熙寧與她相望的眼裡,無所畏懼的堅定。

  她不再害怕面對西子了,因為,她現在就是西子。

  就在這時,一記悶痛襲上了許熙寧的心。

  她將一手覆在心口,以另一手接下僕役遞上的水和藥,在吞下藥丸的同時,些許水沿著嘴角緩緩流下。

  這一幕更讓方璐雪興起複雜的感受。

  為了順利潛入敵營,方璐雪剪去了一頭及腰的長髮,將烏黑的髮色染成柔軟的褐。

  但最重大的改變不在外表,而是……

  她的心病被治好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困擾她多年的疾病竟能在轉眼間治癒,更讓她疑惑的是,Master既然知道有根除這病的方法,為什麼不盡早醫治她?

  過去,每每心一絞痛,都會疼得讓她冷汗直流,嚴重的話甚至會渾身發軟,奪去她行走的力氣。

  雖困惑不已,但方璐雪卻沒多問什麼。

  她相信Master自有想法,而她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遵從所有命令,才是她僅該做的事。

  「還好嗎?」方璐雪輕聲問著捧著心的許熙寧。

  許熙寧拍著胸口緩了緩氣後,眉心才終於舒展開來,她淡淡地看了方璐雪一眼,但眼神卻透露了些許煩躁。

  「不好。」她冷著聲音說著,態度傲慢地抬起下巴,以斜眼睨著方璐雪,「但我能忍。」

  為了卓淮律,她什麼都能忍。

  許熙寧說話的模樣和態度,讓方璐雪立即明白了她對她的敵意。

  周圍的幾名僕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個個都因許熙寧的話語感到心驚膽跳。

  她這是在做什麼?

  她可忘了她是在和Survivor的優秀特務說話?

  不過許熙寧一點也不在乎。

  以前她只是名卑微、不起眼的女僕,只能看著卓淮律在面對方璐雪時的含情脈脈,但現在,她不須再躲在遠處,而是能堂堂正正地和她所愛的人出雙入對!

  對方璐雪過去滿懷的妒意霎時爆發,字字句句都帶著刺。

  方璐雪不生氣,反倒揚起了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是嗎?能忍是好消息。」她笑著說,「因為妳將來會遇到更多必須要忍耐的事。」

  這話一出,許熙寧立即變了臉色。

  這是什麼意思?是警告還是恐嚇?抑或兩者皆是?

  不知為何,看方璐雪這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竟讓她莫名地有種落敗的感覺。

  一把怒火倏地竄起,她不自覺地收緊了手。

  「很抱歉,本來該由我親自說明的,但基於時間緊迫,我得先過去了,其餘的事項就由他們交代給妳。」方璐雪邊說,邊看向了身旁的僕役們,僕役聞言,立即恭敬地點了下頭。

  許熙寧眉一皺,臉上的神情透著些許不屑,「我不認為還有事需要被提醒。」

  語句帶著濃濃的火藥味,方璐雪興味盎然地揚起眉毛。

  許熙寧以挑釁的眼神睨著眼前的女子,勝利的得意頓時盈滿她的胸口。

  現在,這礙眼的女人終於要滾了!她在心底訕笑著。

  盼了這麼多年,可真讓她等到了這一天。

  她將取代這個女人,盡情地享受著卓淮律的愛和溫柔,不分晝夜地傾吐對他的愛意!

  許熙寧身後的僕役們不約而同地吞了口口水,肩膀聳得僵直,沒有一個敢吭一聲,但方璐雪身旁的女僕可嚥不下這口氣。

  許熙寧幾天前明明還只是個地位卑微的下人,怎麼換了張臉就不懂得禮貌二字如何寫了?!

  「許熙寧,妳別得寸進尺!」女僕揚起手,就準備朝那絕美的容顏揮下——

  忽地,一隻纖細的手扣住了她的腕。

  一瞧,抓住她的人竟是方璐雪!

  「住手。」她輕聲下令,聲調雖柔,但卻極具威嚴。

  女僕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尷尬地將手收回。

  許熙寧原本已做好挨打的準備,因而緊張地閉起了眼,發覺預期中的疼痛並沒落下後,才又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

  「……妳、妳在做什麼?!」許熙寧憤怒地對女僕尖聲叫著,理智瞬間被狂亂的情緒奪去,「妳這瘋子,不知道妳現在面對的是誰嗎?!」

  她可是——

  沒想到,一串突兀的笑聲竟忽然響起。

  方璐雪掩著嘴不停地笑著,甚至連眼角都笑出淚來了。

  「哦?我還真想知道妳是誰。」方璐雪淡淡地笑著說,不等許熙寧回應,便又是牽唇一笑,最後,在轉身之際道別:「再見了,『西子』。」

  許熙寧身子狠狠一僵,想說些什麼,但卻吐不出隻字片語。

  我還真想知道妳是誰。

  這句話如鬼魅般不斷地在許熙寧耳邊迴盪。

  她是誰?

  她是……

  許熙寧彷彿聽見了夢境碎裂的聲響。

  贗品終究是贗品。

  縱使容貌變了,但她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西子。

  原本滿溢的信心頓時潰散,強烈的不安取而代之,占滿了她的胸口。

  再過不久,她就要與卓淮律見面了。

  他倆遵照高層命令,準備搬往政府軍總部的近郊,表面上是將製好的毒藥在遭潮解前及時送去,但實際上卻是誤導政府軍以為許熙寧就是西子的騙局。

  即便知道自己是個誘餌,但一想到能和卓淮律一起生活,許熙寧就興奮得難以自己。

  她怎麼忘了……

  當卓淮律注視自己時,瞳中映出的身影,永遠只會是方璐雪,而不是許熙寧。

  針扎般的刺痛讓她的心揪疼起來,但這回並非病痛引起的折磨。

  她看著方璐雪離去的背影,淺色的短捲髮在風中微微飄盪,她忽地感到自己這頭黑色長髮的沉重。

  將來會遇到更多必須要忍耐的事。

  許熙寧是如此,方璐雪亦是。

  半年,她必須離開他半年。

  方璐雪忽然憶起了卓淮律的面容,以及小時候雙手環抱的,劇烈顫抖的嬌小身子。

  猛地,她停下了腳,差一點她就要放棄任務回過頭去!

  但她忍住了。

  雙亡的父母和將她養育成人的Master,是她成為反叛軍的主因。

  她怎能為了私情而躊躇不已?

  方璐雪毅然決然地向前走去,這次,不再停下。

  復仇,是她的唯一使命。









待續。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1-3

  許熙寧早就料到會遭到怎樣的懲罰。

  區區一名僕役,竟讓主子為其受到重傷,這是何等荒謬的事!

  基於眼前人和自己懸殊的身分,她只得低垂著頭,不得直視跟前那人的眼。

  沉默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和著乾冷的空氣恣意瀰漫各處。

  嚥下口水的聲音此刻異常大聲,許熙寧閉上眼,強迫自己別因腿軟跌坐在地。

  「許熙寧?」

  低沉且帶有威嚴的嗓音讓人倍感壓迫,使得她全身上下的神經倏地繃緊。

  「……是。」

  心臟劇烈地鼓動著,撲通撲通地越跳越急促,她緊咬著唇,雙手緊握,感覺到指甲掐進了肉裡的疼。

  男人淡淡地看了許熙寧一眼,普通的五官,加上沾染了各色污漬的黑白侍女服,在他眼前的不過就是個不起眼的女僕。

  「妳不會不知道受傷的人是誰吧?」他以毫無起伏的語調問道。

  許熙寧發現自己的身子竟開始發顫,連帶影響了聲線:「是、是……Master您的兒子。」邊說話的同時,那鮮血淋淋的畫面便又再次闖入她的腦。

  她這輩子從沒看過這麼多血,四散的血液就像一瓣瓣凋萎的紅玫瑰花瓣,落在冰消融而成的水灘上。

  鮮豔的色彩猶如一場荒唐的夢。

  蒼白的面容、墨黑的髮、艷紅的鮮血……

  她一直幻想自己有天能在近處看著卓淮律,願望成真,但沒想到卻是以這種形式。

  那時,他與她的距離僅有幾步之遙,明明應當陶醉於那美麗的五官,汩汩流出的血卻薰痛了她的眼。

  「真的十分抱歉……對不起!」許熙寧猛地跪在地上,不是因對Master的恐懼,而是誤傷了心愛之人的歉疚。

  豆大的淚珠不斷落下,滴落在地之際,迸發成千萬顆細碎的水珠。

  她寧可自己被冰雕砸得粉身碎骨,也不願讓卓淮律為她擔下那樣的痛楚!

  杯緣輕撞聲、刀叉與瓷盤的輕響、人們說笑談天的嘈雜聲彷彿還迴盪在她耳邊,但為何一轉眼,一切卻歸於死寂,熱鬧歡樂的場景倏地被使人發毛的紅所取代?

  如果卓淮律死了……如果他死了……

  這全都是她的錯!

  Master冷眼看著跪在他跟前的女人,接著,手扶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妳是該道歉沒錯,但既然人沒死,就別哭得像要去弔喪一樣。」

  這話引得許熙寧一楞,「少爺他、少爺他沒事了?」

  「可能有點腦震盪或什麼的,但至少沒生命危險。」Master輕聲說道,極淡的語氣不帶有一絲情感,好像只是陳述事實,而非作為父親的擔心。

  許熙寧一聽到這消息,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她趕緊站起身來。

  太好了!

  她還以為……

  「但妳也別開心得太早,」冷冽的語調為欣喜的許熙寧澆了一盆冷水,「妳還是得為了犯下的錯負責。」

  許熙寧瑟縮了下,怯怯地點點頭,以恭敬的語氣答道:「遵命。」

  對她來說,只要卓淮律仍活著她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她會受到什麼懲罰,她也不是那麼在意了。

  僕役沒盡自身職責便是重罪,更遑論讓主人因而受了傷……

  許熙寧早就猜想得到自己會遭到的懲處為何了。

  「我願意,以死謝罪。」她語氣堅定地說道。

  一挑眉,Master沒想到這女子竟會以如此泰然自若的模樣接受死亡的處罰,他原以為她的淚是因畏懼責罰而流,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腦筋一轉,他馬上就明白了。

  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看來,這叫許熙寧的女人是愛上了他那英俊的兒子了。

  Master清清喉嚨,將浮現於臉上的笑意藏了回去,板著臉,以嚴肅的口吻開口:「的確,以妳今天犯下的眾多錯誤來看,只有執行死刑一途。」

  許熙寧早料到自己的命運,因此也沒有顯露出一點害怕,而且坦然接受,「是——」

  但就在她要應答時,Master卻突然打斷了她:「但,凡事總有個例外。」

  「例外?」許熙寧不解地皺起了眉。

  Master微微一笑,但這輕淺的笑意在他臉上卻讓人的背脊感到一陣惡寒。

  許熙寧懷著不安的心,仔細聽著Master接下來所要說的話。

  「我要妳接下一個任務。」他說,「接下來的半年,妳必須以另一人的身分活著,並時時陪在我兒子身旁。」

  陪伴在卓淮律身旁?

  這段話語立即讓許熙寧心裡掀起一陣騷動,對她來說,這簡直就像上天掉下的大禮。

  Master從那閃著異樣光芒的眸中,看出了許熙寧對這提議的心動。

  「當然這任務並非毫無危險,若一個不小心,可能會喪命也說不定。」他說,「如果妳不願意,也可以現在拒絕,但原本預定執行的死刑也就無法抵消了。」

  許熙寧想都沒想就做出了決定。

  反正她本來就會被處死,倒不如接下這個任務,可以延長壽命是附加價值,最重要的是,能名正言順地站在卓淮律左右。

  這根本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請問,您要我扮演的是誰呢?」她壓抑著興奮之情,故作鎮定地問道。

  一聽到這問話,Master馬上就知道許熙寧已經下了決心,滿意的他立即擴大了臉上的笑容。

  「西子。」他以清楚的聲音說著。

  這二字一出,立刻在許熙寧心中投下了一記震撼!

  西子!

  這、這不就是那總在卓淮律身旁的美麗女子嗎?

  心下一陣慌亂,千萬種情緒頓時衝上心頭。

  她是忌妒著她沒錯,忌妒她的美貌、她的迷人,最為讓許熙寧眼紅的,就是她對卓淮律的獨佔!

  但……要她扮演她?

  許熙寧不安地收緊了手。

  就憑她,她怎麼可能扮演得了完美無瑕的西子?

  「但Master,我怕——」

  「放心,只要妳點頭答應,剩下的一切就交給我處理就行了。」彷彿看穿了許熙寧的惶恐,他出聲安撫道。

  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仍舊擔心不已,但面對Master,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既然Master都這麼說了,那就試著相信吧!

  心一橫,她終於抬起眼,看著眼前的男人,說:「請讓我接下這任務!」

  之後的日子,在她都要因苦痛支撐不住時,陪在卓淮律的身邊成為了她繼續努力的唯一支柱。

  她愛他,深愛著他。

  即便燒了全世界的森林都無以傾瀉那如烈火般的愛。

  手術台上的燈刺眼得讓她瞇起了眼,消毒水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

  精密的儀器、數位身穿防塵衣的醫生及護士、閃著銀色光芒的銳利手術刀……

  「給她水。」主治醫生說道,護士聽了後趕緊遞了杯水過來。

  許熙寧瞇著眼,看著醫生將一顆橙色的膠囊塞入她的口中,並強行將水灌進她的嘴中以將其吞下。

  她能感受到膠囊滑進喉裡的觸感。

  「這是……」麻醉藥開始發揮效用,使得她四肢無力、頭腦發昏,但她還是在陷入沉睡前,憑著意志艱難地問著。

  「這藥會慢慢破壞妳的心臟功能,之後妳必須定期服藥來抑制它的侵蝕。」醫生隔著口罩說著,字句不似平常清楚,但還是能讓許熙寧聽懂,「如此一來,妳就擁有像西子那般的心病了。」

  心病……

  許熙寧淡淡地笑了。

  同樣的容貌、同樣的心病。

  她要複製西子的一切,包括那有著卓淮律身影的日子。

  麻藥的作用越發激烈,眼皮變得沉重不已,她闔上眼,任憑麻藥奪去她的意識。

  她就要以全新的身分,重生了。









待續。

2013年8月20日 星期二

長篇|| 惡飾友 - 05

05-

  夏的名字?不知道。

  家人及朋友?不清楚。

  工作或興趣?也不曉得。

  Ryan突然發現,他竟對自己的同居人一概不知。

  夏不曾說過自己的事,就算Ryan真提起勇氣問了,估計她也只會給他一枚白眼。

  唯一知道的,僅有她生活上瑣碎的小習慣,以及……內褲的顏色。

  Ryan尷尬地將目光自陽台上的衣物移開,有些羞窘。

  愈與夏相處,他對於常識的定義就愈感到模糊。

  到底為什麼夏可以泰然自若地把貼身衣物和他的四角褲晾在一塊……

  嗶嗶。

  手機所發出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簡訊?

  以熟練地動作將屏幕上的訊息滑開,一行字順勢滑進他的眼簾。

  不多不少,就真的只有一行字。

  

  【晚餐吃牛肉】



  就算上頭標註的是從沒見過的號碼,Ryan卻還是在一秒得知發信人的身分。

  全天下會以這語氣跟他說話的,也只有一個。

  「上次不是還嫌棄我煮的菜嗎?」Ryan嘀咕著,但卻還是動起手回覆夏的簡訊。



  【好。還有其他想吃的嗎?】



  反正他也是要出門買晚餐的材料,若能挑兩個人都喜歡吃的食物,他就不用為飯後的廚餘煩惱。

  再加上,房租收得這麼便宜,幫這點小忙也不為過。

  嗶嗶。

  簡訊又發來了,這回內容比方才多了一些。



  【討厭洋蔥、青蔥、大蒜、韭菜、茄子、馬鈴薯、秋葵、羊肉】



  答非所問,但不知怎地,他卻明白她的意思。

  換而言之,就是除了這些以外的東西都可以吧?

  「真愛挑食。」Ryan站起身,抓起外套披上。

  雖說時間還早,但他還是決定先去市場繞一圈。









待續。

2013年8月18日 星期日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1-2

  她不懂,真有人傻得可以為了愛而付出一切?

  好似那人的存在攸關朝陽升起或是星辰殞落。

  春風抑或冬陽都無法比擬那人的一抹淡笑。

  那般熾熱的愛好比一團野火,一不注意便會燒去整座森林。

  她不懂。

  所以……她最不懂的,是自己。

  好幾度,許熙寧都快要在迅速竄起的愛意中燃燒殆盡。

  「熙寧……熙寧?」

  「啊!抱歉。」在多次叫喚後,許熙寧才終於回過神來,她趕緊將拖過水的衣物放進籃中,動作顯得有些慌亂。

  一旁的女僕感到有些奇怪,她倆認識也好一陣子了,但她可沒看過幾次許熙寧如此心不在焉。

  她好奇地踮起腳,隨著許熙寧剛才的視線向窗外一看。

  「喔——」女僕曖昧地笑了一下,並用手肘撞了撞許熙寧的手臂,「原來是看王子看到失了神啊!」

  一聽,許熙寧的臉馬上紅了起來,「胡說些什麼!什、什麼王子!」邊說,邊將某件白色的絲綢洋裝粗魯地塞進籃中,完全忘了那上等的衣料很可能被她弄壞,「我、我只是覺得廣場那很熱鬧,所以才看一下的!」

  見到許熙寧這羞窘的模樣,女僕忍不住噗哧一笑,「是是是,絕對不會有人發現熙寧喜歡少爺的!」她刻意取笑著,語落,其餘同在洗衣間的僕役也跟著輕笑出聲。

  許熙寧癟著嘴,雖委屈,但卻也不想辯駁。

  她喜歡卓淮律少爺的事,是下人們眾所皆知的事,但許熙寧除了作作白日夢外,並不會有多餘的幻想,她深知自己的斤兩,相貌平庸、才學書淺,只是眾多女性僕役中的一名罷了。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高攀那耀眼的星子?

  她不求多,只要能從遠處瞄到心上人一眼,她便心滿意足。

  將衣物收畢後,許熙寧提起籃子,準備前往晒衣場,離開前,又透過窗戶往廣場的方向望了一眼。

  卓淮律以熟練的槍法一連擊中設立於廣場中央的數個標靶,圍觀的群眾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這時,一個人影穿過人群,自中央走去。

  一名長髮飄逸的女子。

  她以毛巾擦拭著卓淮律臉上沾染的塵土,聊著天的時候,兩人都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心下忽地霎時感到一陣刺痛,她別過頭,不想再看見他倆親暱的互動。

  許熙寧知道那女人是誰。

  那是卓淮律眸中唯一會出現的一抹身影。

  就算不提那美麗的外表,女子所散發出那清靈的氣質仍舊讓人印象深刻。

  猶如清晨風吹即散的雲霧,那樣的美,卻也是那樣的飄渺不定。

  跟她相比,許熙寧就連當個陪襯的丫環都配不上。

  「熙寧,走囉!」門外的叫喚讓她回過了神。

  這兒的薪水雖比其他宅邸都高,但忙碌的程度卻也讓人咋舌,正在工作的她不應該胡思亂想,甩了甩頭,她決定不再讓騷動的心來叨擾自己。

  今日,在走廊上來回穿梭的僕役比平常多上許多,大家都為了準備今晚的宴會忙得不可開交。

  Survivor不太常有慶祝活動,就算遇上Master或少爺的生日也很少舉行像這樣的大型活動,唯有在年末,為了迎接新的一年,才會舉辦大型的筵席,慰勞過去一年辛勤工作的人員們。

  當然,這並不包括位階矮一大截的僕役們。

  「怎麼?僕人就不是人啊?」某名男侍沒好氣地抱怨著。

  「唉!有時間抱怨,不如快過來幫忙!早點做完早點休息這道理你不懂嗎?」另一位較為年長的男人輕斥著,「別慢吞吞的,這東西可要五個男人才搬得動啊!那邊的小矮子和麻臉也快過來幫忙。」

  儘管被莫名其妙取了個難聽的綽號,但在牆邊的男僕還是聽話地趕緊跑過去。

  只見他們有些手忙腳亂地將地上那兩公尺高的巨型物體合力抬了起來。

  嘿唷嘿唷的叫喊聲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每個人都十分好奇那紅布下蓋著的龐然大物究竟是何物。

  這時,不知是誰扯了那布一下,又或是因移動時導致重心偏移,使得絨布緩緩地向下滑落。

  一隻威風凜凜的巨鷹轟立在眾人面前。

  「好漂亮的冰雕!」

  「作工真精細,肯定費了不少工夫雕刻吧?」

  「真是驚人……」

  ……

  讚嘆聲此起彼落,每個人都因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這座巧奪天工的傑作,自然也在晚宴上引起了數不清的讚美。

  當人們魚貫進入會場時,僕役們也陸陸續續開始上菜,提供酒水的侍者也開始四處走動,為需要的人斟酒。

  食物消耗得比想像中的快,因此他們得加快補充的速度。

  許熙寧才剛從會場中央回來,廚房的人立即又把一盤龍蝦塞給了她,摸摸鼻子,她也只得繼續返回宴席中心。

  沒多久,她便來到了那座冰雕前。

  許熙寧瑟縮了下,雖稍早就看過這鷹,但現在見到它仍舊讓她有些膽怯。

  尤其是那對鷹眼,刻得栩栩如真,讓人真有被鷹當成獵物般注視的錯覺。

  不料,片刻的分神卻讓許熙寧失去了平衡,沉重的瓷盤頓時向左側傾斜,裝飾用的龍蝦頭就這麼地滾了出去!

  「啊!」許熙寧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但她卻沒想到緊接在後的是更大的災難。

  掉落的瓷盤不慎撞到了後方的冰雕,而且還正好擊中了最脆弱的底部!

  羽翼閉合的鷹呈倒三角形,因此當作為基底的爪子遭到破壞後,就只有直接坍塌的命運。

  劈哩……啪啦……

  冰塊碎裂的不祥聲響隨之響起,隨著聲音越發密集,巨鷹的裂痕就越來越大——

  「快逃!」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其他人才像大夢初醒般地四處逃竄。

  除了某個人之外。

  許熙寧完全被此刻所發生的事嚇到了,她明明只是來送個菜,怎麼一座巨大的冰雕竟讓她毀了?

  她目瞪口呆地瞪著那即將壓倒在她身上的巨鷹……

  「危險!」

  撲倒在地的同時,冰雕化為片片尖銳的冰錐,向四面八方射去!

  匡啷!

  緊接而來的,是杯盤、桌椅撞毀時的聲音,伴隨著的,是人群的尖叫聲……

  當一切終歸寧靜之時,許熙寧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

  然而,一入眼的畫面卻又幾要讓她昏厥。

  男子渾身浴血地趴在她的身上,全身都被插滿了碎玻璃,渾身布滿大小不一的傷口,有幾處甚至還能隱隱看見森森白骨。

  喉嚨乾澀得緊,好半晌,許熙寧才終於以沙啞的聲音擠出了幾個字:「……少、少爺。」

  那動也不動地躺在血泊之中的男人,正是Survivor的下任當家——卓淮律。





待續。

2013年8月13日 星期二

長篇|| 惡飾友 - 04

04-

  喀。

  噠、噠噠……

  細微的聲響雖讓躺在床上的男人皺了下眉,但不影響睡眠,翻個身,又沉沉睡去。

  刷拉——!

  巨大的開窗聲讓Ryan從床上跳了起來。

  「……夏?妳怎麼在這?」因剛起床,他聲音有些沙啞。

  落地窗外的人影聽到聲音,手邊動作一滯,而後將窗開了個縫,好讓頭探進來。

  「晾衣服。」搖了搖手上的衣架,夏看Ryan的眼神就像看個白癡。

  「那、那也該在一樓的陽台晾吧?」

  「一樓有那種東西的話,我還會在這嗎?」將頭縮了回去,繼續手上未完的工作。

  「就算是這樣,但……也別隨便闖入我的房間啊!」

  「這是我的家,所以是『我』的房間才對。」夏邊說邊將多餘的夾子丟回手肘上掛著的籃,確認洗衣籃沒有其他衣物後,才踩著拖鞋走進房內,「更何況……不知道是誰睡得像豬一樣,在門外叫了幾聲也不應的?」

  「……」Ryan被這話的意有所指堵得啞口無言。

  明明想反駁,但卻又矛盾地覺得她說的沒錯。

  嘴開了又合,最後他也只得摸摸鼻子,下床打開桌上的筆電。

  因為今天研究所沒課,所以他都會在睡到自然醒,醒來時天已黑也是常有的事。

  「唔,原來才兩點啊?……怪不得天這麼亮。」瞄了眼鬧鐘,Ryan低聲咕噥了句,被她這麼一嚇,他可睡意全消。

  「所以睡得像死人一樣會是常態囉?」無意聽見Ryan的嘀咕,她向他投以鄙視的目光,「也就是說,以後我要晾衣服直接進門就行了吧。」

  「不,這是兩回事……咦?」原本想反駁幾句,但話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妳化妝了?」

  上勾的眼線、刷長的睫毛。

  妝很淡,連粉都沒上,但卻恰到好處的發揮了她的優點。

  原本圓潤的雙眼,突然變得魅惑又有神。

  像隻貓。

  「是又怎樣?」翻了個白眼,夏提起洗衣籃,扭頭就走。

  個性惡劣的貓。

  







待續。

2013年8月5日 星期一

長篇|| 惡飾友 - 03

03-

  「Ryan,你找到房子啦?」說話的是同在研究所念書的阿杰。

  兩人下午都沒有課,因此正打算各自回家。

  彼此稱不上共享秘密的摯友,但也不是交情比水還淡的點頭之交。

  「是啊。」回答的同時,Ryan連同租金一併說了。

  「哦?這麼便宜?」阿杰挑了下眉,頗感意外,「真幸運,設備齊全嗎?有那些家具和設備?」

  「廚房、衛浴都有,採光也不差。」稍微想了下,Ryan才接著說:「電視還有第四台。」

  最後這點,他是憑著夏昨天吃泡麵所看的節目說的。

  「哇!以這價錢租到這種房子,可真被你賺到了!」阿杰用手肘頂了下Ryan,邊戲劇化地抖動臉上的濃眉,「房東先生可真是佛心來著,要是他還有別的屋子想要出租,可記得跟我說啊!」

  Ryan點了下頭,但表情有些尷尬。

  不是房東「先生」,而是「小姐」。

  他將這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而兩人同住在一起這事,他更是連提都不敢提。

  「那我先走了。」揮揮手,正打算向阿杰道別。

  「咦?還想說去喝杯飲料呢……急著回家嗎?」 

  Ryan搖搖頭,「買菜。」

  這話出自年輕男子口中,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阿杰聳了聳肩,不再打擾,和Ryan在巷口說了再見。

  馬鈴薯、牛腩、雞翅、筊白筍……

  他今天打算做馬鈴薯燉肉和雞湯。

  「不好意思,老闆,能再多幫我加一分肉嗎?」原本在肉攤正打算掏錢結帳的Ryan,對著才剛把肉切成丁的老闆說道。

  「沒問題!」老闆爽朗地笑著說,手腳俐落地將另一塊牛肉放上了砧板。

  既然昨晚能吃紅燒牛肉口味的泡麵,夏應該不排斥牛肉吧?

  邊想著這事,邊將大包小包地塑膠袋拿回他的新家。

  「奇怪?沒人在。」Ryan在打門後,楞了下,「……是出門了嗎?」

  稍微準備了下器具,他開始替馬鈴薯削皮。

  正當他削完最後一顆馬鈴薯的時候,他聽見自門邊傳來的聲響。

  鑰匙聲。

  夏回來了。

  「我在做飯,今天吃馬鈴薯燉肉。」Ryan一見夏走進廚房,便貼心地說道,「三十分鐘後就可以開飯了。」

  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越過站在流理台前的男人,打開上方的櫥櫃。

  「我討厭馬鈴薯。」說完,就拿著韓式泡菜口味的拉麵走了出去。

  「……」









待續。

2013年8月4日 星期日

長篇|| 惡飾友 - 02

02-

  Ryan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套盥洗用具、三套衣服,以及幾本研究所用的書。

  房間約四五坪大,裏頭擺著張彈簧床、書桌及衣櫃, 窗外有個簡單的陽台,可供他晾衣服用。

  以這種低價租到這家具齊全的房子,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當然……如果忽略同居人是女生這事的話。

  夏。

  屬於這季節的名。

  素著的一張臉有些暗沉、不知是過敏還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身穿T恤短褲、腳踩夾腳拖。

  這是他對夏的第一印象。

  也許是看慣了同儕妝後的容顏,他才看不出夏的年齡。

  大學?高中?

  但那年紀的孩子,會讓一個男人來當房客嗎?

  想破頭也想不出一個答案,他只好乾脆不想。

  自椅上起身,他決定先去確認浴室和廚房的位置。

  才一下樓,就見到捧著泡麵坐在客廳的夏。

  「要吃嗎?廚房裡還有,維力和康師傅隨你選。」

  怎麼都是泡麵……忍著這話沒說出口,他搖搖手,委婉地道:「我能煮些東西嗎?放著廚房不用太浪費了。」

  夏聳了聳肩,「隨便你,冰箱的食材你拿去用吧。」

  Ryan點了點頭,在打開冰箱門的同時,思索著幾道不需費工的料理——

  「夏。」

  「嗯?」呼嚕呼嚕地吞著泡麵的她應了一聲。

  「冰箱是空的。」他一度以為自己看錯。

  「不是還有兩顆番薯嗎?」

  的確還有兩顆番薯,但容積六百六十公升的大型冰箱,除了兩顆番薯外,就完全沒別的東西了。

  「呃……我是指可以拿來炒的肉或菜。」

  「我不會開瓦斯,那種東西買回來我也不會料理。」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後捧起碗,開始大口大口地喝著碗裡的湯。

  「……」

  明天下課後,他決定去一趟黃昏市場。

  Ryan在心底打算著。







待續。

2013年8月3日 星期六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1-1

  「的確是妳吧?」卓淮律喃喃地問著,望著方璐雪的眼神有些迷惘,但相握的手卻不曾鬆開,「妳真是我所認識的西子,沒錯吧?」

  方璐雪苦笑了下,自從卓淮律和她一同回到Survivor後,他便有好一陣子呈現這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怎麼?淮律,你真忘了我不成?」她將手輕輕舉起,以指尖撫過眼前男人的面龐,「是我,我就站在你眼前。」

  聽了這話,原本腦袋呈停機狀態的卓淮律像突然被解開了咒縛,千萬種情緒忽地溢滿而出!

  他將方璐雪的手向前一拉,讓她跌入他的懷中。

  「我還以為妳……」話說到一半,卓淮律便止住了嘴,就連現在,他都不敢貿然說出「死」字,深怕此刻躺在他胸膛上的女子會因他的話語煙消雲散,「但既然妳在這,那名在政府軍總部喪命的黑髮女人又是誰?」

  他著實納悶不已。

  就算現在憶起那名女子慘死的現場轉播,他仍感到一陣惡寒。

  錐狀的刺鑽進細嫩的皮膚裡,在平滑的肌膚上刺出數千個小洞,暗紅色的鮮血自微小的傷口湧出,讓枷鎖和衣服全都被一條條血痕給佔滿,但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那滿懷恐懼及悔恨的黑瞳!

  彷彿像安排好似的,在電流通過的剎那,從各個大小不一的畫面,以一雙眼直瞪著每個人!

  西子……

  「淮律……你抱得太緊了。」

  熟悉的聲音將卓淮律的意識猛地拉回,他一聽到方璐雪的咳嗽聲,才連忙說聲抱歉,倉皇地將她鬆開。

  方璐雪不以為意,就算不說,她也明白卓淮律此刻為何不安,因此,她便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上頭。

  「抱歉,瞞著你這麼久。」方璐雪有些歉疚地說著,現在也是時候向他坦白一切了。

  卓淮律眉頭微微一皺,不是很明白方璐雪的話。

  「為了蒐集政府軍總部的資料,Master半年前便派我潛入敵營擔任臥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盡量拿到所有相關情報和發現弱點。」

  「這怎麼行!對妳來說太危險了!」卓淮律不等方璐雪說完,就怒聲喝道。

  「當然,Master也猜到你肯定會反對,但計畫不可能中止,所以……」方璐雪停頓了下,而卓淮律大概也猜想得到她接下來的話語,「他就安排了個與我極為相似的替身在你身邊。」

  果然,如方璐雪所料,卓淮律的臉色馬上轉得鐵青。

  她嘆了口氣,想當初她也是百般不願意,若不是知道卓淮律這性子,她也不想讓任何人代替她的存在。

  她多想親自擔下守護他的責任。

  但無奈……

  見到那長相與她如出一轍的女人時,方璐雪真有種快窒息的錯覺。

  陪在淮律身旁的,理應是她自己才對。

  強忍著坦白一切的衝動,那時她只得別過頭,毅然決然地離開Survivor執行任務。

  「她很像你,真的很像。」卓淮律慌亂地解釋著,對她,更是對著自己,「長相、氣質、說話的語調……甚至連有心病這點都一模一樣。」說著說著,聲音啞了,卓淮律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竟將另一人錯當了自己深愛的女人。

  他怎麼會認錯?怎麼會?

  明明眼前這女子才是多年來陪伴在他身邊的存在!

  「淮律。」

  「明明病了,卻還是勉強著身子製藥,非得要心又開始絞痛了才肯罷休,然後我……我就會抱著妳回房,煮粥、煮粥給妳吃……給妳。」話說到最後,句子成了一個個單詞。

  明明是幾周前的事,為什麼現在卻變得遙遠不已。

  他還記得那慘白的面容、顫抖的唇、柔順漆黑的長髮……還有總「淮律」、「淮律」嚷著的細柔音調。

  但現在,現在……卻跟他說,這半年來的一切全都是虛假的?

  強烈的恐懼湧上心頭,卓淮律被方璐雪握著的手突然顫抖了起來。

  眼前的人,是真的,抑或是另一場騙局?

  西子……真的還活著嗎?

  「淮律!」

  忽然,一聲叫喊傳進他的耳中,而後襲上的,是個溫暖的擁抱!

  「我在這。」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立即讓卓淮律心中的不安消失無蹤。

  一樣的話語、一樣的懷抱。

  那年,年幼的西子也是像這樣緊抱著他,就如同現在。

  「抱歉,瞞了你那麼久。」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身子,「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的,對不起。」

  卓淮律舉起手,輕輕地撫著她的髮。

  長髮被剪去了,黑髮也被染了色,如今在他眼前的,是輕盈俏麗的褐色短捲髮,儘管外表有些改變、儘管睽違了半年……但卓淮律卻不再懷疑眼前這人的身分。

  是她沒錯。

  這次,他絕對沒有認錯。

  西子,他所深愛的、帶著血、帶著露的花。

  「別再離開我了。」他輕聲懇求。

  方璐雪淡淡一笑,以溫柔的口吻低語道:「我回來了。」





待續。

2013年8月2日 星期五

長篇|| 惡飾友 - 01

01-

  「呃……請問房東在哪?」良久,男人才終於打破沉默,問向以慵懶姿態倚在門邊的人。

  「在你眼前。」那人答道,眉頭因不耐而稍稍攏起。

  「但妳是女的……」

  盤在腦後的長髮、深邃的大眼、雖不明顯但仍能辨識的胸部……所有特徵都顯示了跟前人兒的性別。

  「所以?」女子的語氣顯得更煩躁了。

  「跟我通電話的是男生,所以我以為……」

  「那是我朋友。」連話都不讓人說完,女子便直接打斷。

  「……」

  「……」

  而後,是陣尷尬的沉默。

  「不租拉倒,我可沒時間跟你玩你問我答的遊戲。」好似對此再也無以忍受,女子索性挺直身,轉身步入房內,就要把門關上。

  「等等!」男人腳一跨,擋在門檻前,門板撞上腳尖的疼痛讓他表情扭曲了下,但他還是忍痛開口:「我知道了,我租!請把房子租給我!」

  房東是女的又如何?包水包電有廚房竟然還能拿到那種價錢,說什麼他也不會退讓的!

  反正,吃虧的總不會是他吧?

  與女子對視的同時,他在心中暗忖著。

  女子揚了下眉,饒富興味地瞅了眼男人,隨後才道:「好吧,進來。」

  「你好,叫我夏就好,怎麼稱呼?」進門後,女子立刻介紹了自己。

  「Ryan,我的本名是——」

  「Ryan,我住一樓,二樓的客房給你住。廚房、衛浴共用,水電我付,沒門禁,可帶女孩子回來。費用就照廣告單上寫的那樣。」再次打斷後接著的是一連串毫無停頓的話語,好似照著稿念一般,說完,女子抬頭,望向身旁高她至少一顆頭的男人,「還有其他問題嗎?」

  「……任何問題都可以嗎?」Ryan確認,說真的,他想問的可多了。

  「有的話就快問。」

  「為什麼妳徵的是男室友而不是女生?」

  「我沒義務回答。」語落,夏便逕自踏著腳回到了自己的房內,並碰一聲地把門關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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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最近正在寫一部很沉重的小說,心靈有點疲憊,所以開了新坑療癒自己 (誤)

《惡飾友》走輕鬆風格,一週會更新兩三篇,每次字數不超過一千。



輕鬆寫,輕鬆看 (笑)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楔子

《序曲》

  目如秋水,顧盼生姿。

  見過再多鶯鶯燕燕,都無一人能與眼前的美人相比。

  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嫵媚動人的風韻,抿唇一笑,揚起纖纖素手,舞著曼妙身姿,姣好的面容在紗質的衣袖後若隱若現。

  艷而不俗,如在雨後綻放的映山紅。

  水氣瀰漫於空氣中,為通體鮮紅的花罩上一層氤氳,使它成為不容忽視的存在。

  難以形容的色彩,絢麗且充滿生機,單用「紅」這詞不足以詮釋所見的美麗。

  那是比晚霞還要燦爛、比初陽還要明亮的焰色,襲捲了視覺的同時,一併奪去了觀者的呼吸。

  凝於花瓣的渾圓水珠,更突顯其嬌嫩欲滴。

  一顰一笑,一捧心一皺眉,都輕輕撩撥著所有人的心弦,媚眼輕瞥,便倏地勾去了他人的魂,傾城的美貌就連君王都為之神魂顛倒。

  君王癡迷地望著在筵席中央翩然起舞的窈窕身影,酒灑了、筷掉了,但都無能喚回他的神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頭上的流蘇綴飾隨著她的步伐發出了叮噹聲響,旋身,踏著玉步,眨眼間就來至君王跟前。

  舉起手,她輕托起皇上的下巴,迷濛的眸有意無意地魅惑著他——

  變故突生。

  水袖下倏地露出條鞭,如同靈巧的豹,她輕輕向後一躍,並立即將鞭向前揮出。

  鞭如同蛇一般地纏上了天子的身體,女子同時間聽見耳邊響起的無數聲驚呼。

  她巧妙地轉了下身,不費絲毫力氣地輕輕一扯,竟就讓被縛住的君王狼狽地狠摔在地。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踝邊那一臉驚詫的男人,笑意不禁爬上了她的嘴角。

  袖子使勁一撢,這回,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滑入了她的掌心。

  捕捉到皇上見到刀時,眼中溢滿而出的驚恐,她滿意地瞇起了眼。

  「記著,柔弱的女人,絕不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