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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6日 星期五

長篇|| 捧心之因(下) - Ch.7.3

  在降落在某棟摩天大樓的頂樓後,項景才將懷中的方璐雪輕輕放下。

  「知道妳的夥伴在哪嗎?」俯瞰著這城市的景色時,項景問著身旁的方璐雪。

  稍稍思索了下,方璐雪馬上就知道項景口中所指的人是卓淮律。

  方璐雪將手插在胸前,挑眉,沒有回答,而是以嘲諷的口吻問:「怎麼?想從我這套出話,好讓你一併把我們殺了?」

  項景搖了搖頭,「不,把妳送到那人身邊後,我就打算走了。」

  一聽,方璐雪不禁一楞。


  「喂,你真以為我這麼好唬?」她沒好氣地冷哼了聲,「要我相信你會好心幫助敵人?這八成是政府軍的陰謀吧。」

  「兩年後,防備心還是這麼重啊。」項景輕嘆了口氣,說這話的同時臉上絲毫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彷彿只是在陳述事實一般,「我不過就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

  方璐雪頓時語塞,同一時間,也跟著想起了當年那晚兩人的相遇。

  戴著鴨舌帽、極力掩飾自己面容的女子,莫名其妙地吐了灘血,並且拒絕送醫的幫助……

  不論怎麼想,都是個可疑的女人。

  然而,項景除了憂心她的病外,對於她的來歷和身分都沒有追問。

  就連剛才,他明明可以丟下自己不管,但卻還是奮不顧身地救了她。

  方璐雪垂下眼,偷瞄著身旁的黑髮男人。

  夕陽已逐漸西沉,使得背光的他看起來就像一道黑色的剪影。

  「我們的立場無法改變,但要做什麼,只有我自己能決定。」剪影說著,以一貫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

  這男人究竟是……

  方璐雪實在不知道該以何種心境面對眼前的人。

  想相信他,但他卻與弒親的仇人身處同一陣營;想憎恨他,但他卻三番兩次地將自己從危難中解救出。

  對她發射子彈的,是他;替她取下髮上花瓣的,卻也是他。

  「在他和『西子』之前寄居的那間平房。」沉默了好半晌,方璐雪才終於吐出這句話。

  為了掌握每個人的狀況,因此他們每人身上都配有一個微型追蹤器,使得方璐雪不費一點力氣就查到了卓淮律的位置。

  她不清楚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或錯,但現在的她,決定拋去所有成見,去相信這男人,以及自己的心。

  然而,心底卻升起了一絲惆悵。

  見到淮律後,項景便會毫無眷戀地轉身離去吧?

  到時候,她可能連道別的話語都來不及說……又或是,根本不忍說出口。

  項景絲毫沒有發現方璐雪內心的糾結,在聽到她所指出的位置後,馬上點了下頭,手抓上繫繩,準備將滑翔翼展開。

  「等等,我們用走的去吧?」方璐雪連忙制止,「滑翔翼太顯眼,要是引起飛艇的懷疑就糟了。」

  現在,在天上航行的理應只有Survivor,而他們所用的飛行器只有飛艇,若是這時無故出現一架滑翔翼,難保不會被鄰近的飛艇發現。

  項景也認為方璐雪這話實在說得有理,因此便放棄用滑翔翼的念頭,改而用走路的方式。

  雖說這會多費些時間,但卻也是較為安全的方式。

  方璐雪左右環視了一會,接著才看見那正在尋找的東西,「樓梯在那,我們從這下去吧。」

  她向前走了幾步,並轉身對項景揮了揮手,然而,項景卻反而往另一個方向移動。

  「走樓梯太慢了。」他慢慢朝電梯的位置走去。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不需要我提醒你電梯全都停駛了吧?」方璐雪皺了下眉,她當然知道走樓梯是很花時間,少說這摩天大樓也有五十層樓高,但無奈電梯早就因有隨時被切斷電源的可能而全部停止了。

  下命令的政府軍難道連這事都忘了?

  方璐雪對於項景的記性可真是不敢恭維。

  「當然記得。」項景以手用力地將電梯的門從中往外拉開,發出喀啦喀啦的轟然巨響,「但有誰說過電梯只能用來搭?」說完,嘴角跟著向上揚起。

  數條金屬纜線一路向下延伸,直至幽深的黑暗中。

  風狂嘯所引起的共鳴引得這漆黑的隧道隆隆作響,也使得他們兩人的頭髮在風中狂亂地飛揚。

  這時,方璐雪也露出了個了然於心的微笑。

  「那就待會地上見吧!」語畢,方璐雪便立刻掠過他身旁,抓緊纜線,縱身一跳!

  果然好膽識。

  項景臉上的笑容不禁擴大了些,當初方璐雪初次來到總部時,他就對她存有這樣的印象了。

  刺耳的嗄吱聲尖銳得使人發狂。

  但對方璐雪而言,這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她緊抓著纜線,但卻又不忘留下一點空隙以讓自己能順利下滑。

  重力加速度讓她的身體直直下墜,她感受著強風迎面撲上的力道,也享受著遠離地面的失重感。

  時不時地變換纜線,一方面是為保持平衡,一方面也是為了不讓同一條纜線因過度摩擦而生熱起火。

  但方璐雪可不是從中胡亂抓一條,她以極佳的動態視力捕捉著哪一條纜線包有不導電外皮,接著才以手將其抓穩轉換重心,以免自己落至不慎觸電的下場。

  沒幾秒,後來才出發的項景也跟了上來。

  他特意在經過方璐雪身旁時慢下速度,似關心,但更似挑釁。

  那淺色的銀眸朝她輕輕一瞥,隨後便不再停留,飛快地下降。

  沒多久,就不見項景的身影了。

  感到自己被嘲笑的方璐雪嘖了一聲,馬上將手鬆開了些,趕緊追了上去。

  要不是外頭的人們全都沉浸在恐懼中,而無人留心這棟大廈的景觀電梯,否則他們肯定會以為自己因精神打擊而看見了幻覺。

  一男一女在透明的電梯軌道中,以比特技演員還要矯健的身手,抓著纜線輕盈地盪著。

  這根本是唯有電影才會出現的情景!

  兩人幾乎同時落地,方璐雪和項景對看了眼,發覺彼此都滿頭大汗且氣喘吁吁,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繼續趕路吧。」項景用袖子擦了下汗,立刻抬起腳向前邁去。

  方璐雪嗯了聲,趕緊跟上。

  他倆完全沒因剛才高處滑下而感到腿軟或暈眩。

  有別於平時乾淨且整潔的形象,此刻的街道早已髒亂不堪。

  幾百台車子隨意橫在馬路中央,完全擋去通行的路,地上布滿垃圾,玻璃也碎了一地。

  時不時還會見到斑斑血跡及遺落在地的個人物品,看來在這發生多起群眾鬥毆或搶劫。

  猶如世界末日即將降臨一般。

  項景完全看不出人們對政府軍的信任,也許是時間久了磨光了他們的耐信,抑或是他們原本就對於執政者有諸多不滿。

  這國家的人民,全都認為自己將死於反叛中手下。

  甚至,還見到一群人高舉著布條,以歪歪扭扭的字試圖向Survivor表明向其投靠之意。

  「怪了,淮律為什麼去那?那邊應該早就沒人了才是。」方璐雪的喃喃自語吸引了項景的注意。

  不是反叛軍的項景自然也不清楚,因此也就沒有答話,但這倒激起了他另一個疑問。

  「妳跟卓淮律吵架了?」

  方璐雪心驚了下,「你、你怎麼知道?」

  「聽到了。」吵成那樣,就算要忽略也難。

  方璐雪顯得有些尷尬,眼神閃爍了下,她才吞吞吐吐地應著:「嗯……算是吧。」

  項景眉一挑,興味盎然地看著身旁的女子,「真難得,為什麼吵架?」

  依他了解,這兩人感情不錯,怎麼偏在這種緊要關頭起了爭執?

  方璐雪支支吾吾了一陣,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這……」

  難不成要她說,項景就是他倆吵架的主因?這麼羞人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而且,要是項景繼續追問的話,她不就……

  項景見方璐雪沒有馬上答話,因此便逕自接了通自總部打來的電話,「秦冽,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確定你一切安好而已。」秦冽的聲音自另一頭傳來。

  這時,方璐雪像是惱羞成怒一般,負氣地大聲說道:「吵、吵架的理由不需要跟你報備吧?真是愛管閒事。」

  原本確定項景沒事,秦冽正放心地露出了個笑容,沒想到卻從項景那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那是璐雪嗎?」他怯怯地問著。

  項景也沒打算隱瞞秦冽,因此就很乾脆地回道:「嗯,是啊。」同時,心裡想著的是待回總部後再向他詳細解釋原因。

  秦冽楞了楞,沉默良久,複雜的感受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但最讓他介意的,是為什麼璐雪會在項景身邊?

  面對遠方傳來的靜默,項景疑惑地皺起了眉,「秦冽?」他輕喚了聲。

  「秦冽,你在跟誰說話?」李音凡高亢的聲音傳來。

  「剛剛似乎聽到璐雪什麼的……」而後,是賀翊霆。

  「沒有,你聽錯了!我是在跟項景說話。」秦冽有些慌張地說著,就連項景都聽得出他的緊張,「項景,先這樣了,有事再連絡吧!」

  接著,就擅自結束了通訊。

  現在這情況,要是讓其他人知道璐雪和Hunter隊長在一塊,肯定會引來一堆不必要的臆測,所以秦冽才會極度想要掩飾這事。

  更何況,若璐雪突然靠過來說話,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才好。

  項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秦冽倉促結束對話的原因。

  大概是還有別的事要忙吧?他在心底暗忖著。

  「項景,那是什麼?」走在前頭的方璐雪不禁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天空。

  聞聲,項景也抬起頭來。

  三架直升機盤旋於不遠處的空中,項景一下子就從那機身上的標誌認出那些直升機屬於政府軍。

  他皺起眉,對於眼前的情況也毫無頭緒。

  「那個地方……」方璐雪臉色瞬間刷白,下一秒,她就立刻抬起腳向前奔去!

  「喂!方璐雪……」來不及將女子叫住,因此項景也只得跟了上去。

  方璐雪在路上奔馳著,沿路遇到了阻礙道路的車子,她甚至一腳踩了上去,直接碰碰碰地踏過好幾輛車,只為了更快趕到目的地。

  項景雖不明所以,但也徹底感受到方璐雪心裡的焦急。

  沒多久,他終於明白方璐雪著急的原因了。

  「淮律!」她大喊出聲,朝著那旋翼噠噠作響的直升機。

  原本被槍抵著的男子一聽到這聲叫喚,立即回過頭來,停下了正要踏上直升機的腳。

  他愕然地望著那急著跑過來的人兒,心下感到一陣欣喜,然而卻又瞬間被緊跟在後的項景澆熄了熱情。

  為什麼他們兩人會走在一起?

  他不悅地皺起眉頭,雖想問,但現在絕非對的時機。

  「別磨磨蹭蹭的,快上去。見卓淮律不再向前,持槍的男人又加深了槍抵進他背中的力道。

  卓淮律逼不得已,只得踏上台階,但卻猛地將身子往前一縮,舉起手肘,用力地朝身後的男人一撞,撞飛男人手上的槍!

  「西子,接著!」卓淮律高喝一聲,並用力將手中的東西擲了出去。

  方璐雪反射性地向前一躍,合起手、攤開掌心,順利接下了那樣物品。

  見狀,卓淮律露出了個安心的微笑,即便其他政府軍又將更多槍抵在他的身上。

  即便知道真相後,他再也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但一想到也許這回別離,就再也無能見那絕美的容顏,他便無法因私欲,對她隱瞞真正的事實。

  心拉鋸著,他何嘗不為這決定掙扎不已?

  但是,縱使分離讓他痛苦,他更不願見到她臉上那為難的臉色。

  只為了她,永遠只為了她。

  「快上去!」其中一名高壯的男子將他踹進機裡,隨即立刻閃進駕駛座,啟動直升機。

  「淮律……淮律!」方璐雪向前跑了幾步,但直升機早已隨著旋翼所發出的噠噠聲升起,使得她只能由下而上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身影。

  在機門即將關起之際,他回首,深情地望了方璐雪一眼,啟唇,無聲地說了句:「我愛妳。」

  與此同時,這些畫面全都毫無保留地傳送至秦靖華——卓淮律父親——的電腦中。

  畫面瞬間切換為政府軍統領的臉,秦玠然直視著另一端那與他極為相似的臉龐,緩緩地開口:「靖華,我們做個交易吧。」他停頓了下,而後才繼續說:「我拿你的兒子,來跟你交換見一次面的機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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