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璐雪緊抿著唇，眼睜睜地看著直升機在她眼前揚長而去，即便再也聽不見旋翼所發出的惱人聲響，她卻不曾移開望著天空的視線。
項景見方璐雪這副模樣，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畢竟卓淮律會被抓走，十之八九是因為他向總部回報那人落單之事。
方璐雪沒注意到項景臉上異樣的表情，只是逕自低下頭，緩緩張開了緊握的手。
「那是什麼？」項景這話問出口，才驚覺自己的魯莽。
身為Survivor的方璐雪根本無須向他交代任何事，更何況這事也許與反叛軍的機密有所牽扯。
但不知怎地，項景卻還是不加思索地問了出口。
一定是相處時間太長，所以他又不小心把她誤當成自己的夥伴了。項景為自己找了個藉口，忽視心中那因卓淮律與方璐雪相望時所激起的浪潮。
相較於項景，方璐雪並沒有想太多，聽到項景的問話後，就順口回答了他：「這是記憶晶片。」
記憶晶片？
項景眉頭一皺，臉上盡是疑惑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若是普通百姓，很可能不清楚當今國家的最新科技為何，但從小就被統領帶回總部的項景，並出任多次秘密任務的項景，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最新的技術？
然而，記憶晶片這詞，他卻連聽都沒聽過。
方璐雪抬頭看著項景，表情十分平靜，對於這男人的反應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記憶晶片』是Survivor研發出的技術。」
項景默然。
這就怪不得他了，就算他身處國家的國防核心，但能掌握的至多只有本國的資訊罷了，要知悉敵軍的各個行動根本是天方夜譚。
「做什麼用的？」項景凝視著那不超過一毫米的超薄晶片，直截了當地問。
既然方璐雪肯告訴他這是什麼，想必對於這晶片的作用也沒有隱瞞之意，因此項景問話時可沒有一點遲疑。
「保留記憶。」方璐雪老實回答，看到項景困惑的表情後，便繼續往下解釋：「把某段記憶利用腦波產生的電子訊號，刻在這晶片上頭，進行封存。說簡單點，就是儲存記憶。」
「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因時間而產生的記憶偏差了。」項景點點頭，對於Survivor這項精密的技術感到十分佩服，「用在訂定契約或作證時都很管用。」
「你說的對，雖然Master一開始的用意不是這個。」
「那是為了什麼？」
「為了復仇。」方璐雪將手上的晶片再度握緊，「為了不要忘記以前的恥辱。」
心頭一凜，項景從沒想過這項科技的背後竟有著如此深沉的起始。
「明明在晶片完成後，利用光將腦中原有的訊號消除，就能不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但Master卻選擇一輩子背負著它們活下去。」方璐雪說出這話時，掩不住語調中的憂傷。
以刀刃刻蝕的印記，不曾結痂或癒合，日日夜夜仍舊不停地滲出血來。
強烈的憎恨悲戚得引人心驚。
方璐雪永遠忘不了，初次見面時，在Master瞳裡閃爍著的光火。
猶如藍色的火焰，冷調的色彩，卻擁有足以將人燒成灰燼的高溫。
項景聽方璐雪這麼一說，才明白第一次從畫面中見到那男人時，警戒心霎時高升的原因。
「看樣子，裡面裝著的是某段記憶了。」項景合理地推論道，「但，是誰的？」
方璐雪搖搖頭，「這我也不清楚，必須回Survivor用專門的裝置才會知道。」
光憑這張晶片卡，她實在看不出一點線索，而既然卓淮律就算冒險也要把這東西給她，想必這卡裡頭所裝的必定是重要的資料。
看來，也只有回Survivor一趟了。
「送我到這就行了。」方璐雪抬起頭對項景微微一笑，「雖然我們是敵人，但我真的還是得說：謝謝你。」
項景沉默不語，僅直勾勾地回看著她。
淡漠的灰遠比深沉的黑更叫人感到寒冷，方璐雪也曾被那銀眸凍傷了好幾回。
然而，她卻真真切切從那對眼中，觸及了冬陽般的溫暖。
可惜，她再也感受不到那使人依戀的熱度了。
「那麼，再見。」她勉強自己笑著，佯裝灑脫，但卻無能忍住積蓄至眼邊的淚，所以她只好在淚珠滑落之際，急急轉身。
「方璐雪。」
一股力道拽住了她。
身子狠僵住，她不敢回頭，深怕抓住自己的並非那人。
項景在抓住方璐雪手臂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但手已經扣住了她，現在突然收回又顯得太不自然。
「卓淮律應該也才發現晶片卡不久才對。」項景急急開口，試圖掩蓋自己的緊張。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
如果卓淮律早就拿到這晶片卡的話，應該老早就拿給她了才對，不可能會拖到剛剛。
「這裡離Survivor總部應該還有好一段距離才對，但很明顯地他知道這卡裡面有什麼。」項景冷靜地分析著，「但立刻衝回Survivor總部是不可能的事。」
方璐雪一聽，眼中立刻閃過一道精光，「也就是說……」
項景點點頭，抓著她的手，二話不說地就推門走入平房內。
因反叛軍突襲，使得屋內的家具多數傾倒，牆壁甚至還被子彈射穿了好幾個洞。
他倆依循戰鬥時所遺留的痕跡，來到了彈孔和擦撞痕跡最為密集的房間——西子的臥室。
躺在床上的那台裝置立即吸引了他倆的目光。
方璐雪憑著直覺，輕壓了下裝置的頂端，能夠放置晶片卡的凹槽立即跳出。
「看樣子，卓淮律是用了這機器。」項景說著。
方璐雪將晶片卡放進了凹槽內，儀器在接收到卡片後，馬上開始讀取晶片內的訊息。
下一秒，數位符號化為的綠色網格，倏地以機器為中心，向外擴散成一個如傘面般的半圓，規模之大，完全將他倆包圍在內。
糟糕！
即將進行記憶重現了！
「項景，快走！」方璐雪大聲喝道，慌張地看著頭頂越結越密的網格，「過程進行的時候是沒辦法中途離開的！」
她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如此突然，原本還以為至少會先對她進行簡單的身分確認或掃描才對，沒想到……
但是，後方的男人絲毫沒有移動腳步。
「項景！」是聲音被電波阻斷了嗎？還是……
黑髮銀眼的男人與她四目相對，她這才發現項景仍然輕握著她的手臂。
使人心悸的溫度自他掌中傳了過來。
「屬下從我面前逃走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待續。
0 意見: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