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公主,加油喔,妳一定沒問題的。」姚燁給我一個大大的笑容,為我加油打氣道。
駱梓賢也對我點點頭,說:「別忘了台下有我們在。」
感動瞬間自心口溢出,我各給了他們兩人一個擁抱,「真的謝啦。」
「凜凜,差不多要就定位囉!」何先生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走吧,公主。」宮翊岩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邊,與兩人道別後,我們趕緊至後台做最後的準備。
終於,等到演唱會當日了。
深吸了一口氣,儘管做過無數次的排練,我仍舊感到莫名的緊張。
這次的演唱會不同以往,用了特別多的道具和特效,需要表演者和工作人員高度的配合演唱會才會成功,畢竟只要一個閃失,都有可能會釀成大禍。
宮翊岩正忙著幫我調整扣在身上的身上的鋼絲,微彎著腰,根本沒空抬頭看我。
「宮翊岩,你對於我和伊華的事,沒有什麼想說嗎?」鼓起勇氣,我忍了好幾個月的疑問終於能夠脫口而出。
他微僵了一會,但幾秒後又繼續他的動作,「……能說什麼?公主不是喜歡他的嗎?」調整完畢,他抬起臉,沒有絲毫慍色或憂傷,那美麗的瞳比以往都還要平靜。
似乎下一秒眼淚就會迸出,強硬地壓下想哭的欲望,我試著告訴自己沒關係,但為什麼鼻尖卻還是一陣酸楚?
「……這學期結束後我就不會再來學校了,我想過了,自己還是專注於事業比較好,免得弄得兩頭空。」我停頓了會,試圖不讓哽咽啞了自己的聲音,「所以也不需要由你擔任保鑣了,演唱會結束你就不用勉強自己忍受我了。」試著微笑,但卻無法讓唇自然的上揚。
以前來這所學校的原因是為了伊華,但後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了,漸漸地眼裡的人被他取代,但他卻不曾發現我的心意。
當初他是受人之託才得當我保鑣,而現在,似乎沒這個必要了。
是時候該解開禁錮他的枷鎖了。
他聽了我那番話,臉部表情才稍稍有變化,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要開口挽留,然而他說出口的卻是數個讓我凍壞的冰:「這樣啊,我知道了。」
就只有……這樣嗎?難道只有我一個人為那晚的吻心煩意亂嗎?「為什麼──」
「現在,聯合演唱會即將開始,請各位觀眾予以熱烈的掌聲!」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換場。
「加油,公主。」他摸摸我的頭說著,「今天的表演一定很精彩。」話落,他便轉頭離去,也來不及聽見我差點問出口的話。
好吧,現在還是專心於演唱會吧!
碰──
舞台最前方的磚頭飛散,我則跳著鋼絲順勢從裡頭飛出,乾冰和火焰交替從舞台底下竄上。
歌迷發狂地尖叫吶喊,當我穿著旗袍,在空中緩慢地翻了幾圈後,雪花也跟著在我身邊打轉,此時氣氛更是完全沸騰!
我優雅地降落在舞台上,並讓長髮隨著風飛揚,「獨守在一人的雙人床……」我輕聲吟唱,而台下的人也霎時閉上的嘴。
〈奢望〉
獨守在一人的雙人床
不安、徬徨 味道還在身旁
要我怎麼把你遺忘
你的消失奪去了光
要我怎麼不再黑暗裡跌撞
總以為你會帶我闖蕩
你卻突然抽身要我成長
並用利刃在我心頭劃下了傷
走得匆忙 留我一人獨自心傷
求你與我最後一次的凝望
都如同摘下天上的星是種奢望
眼邊快要滾出了淚,情感不知不覺地寄託在歌詞中,然而那人會明白這首歌的歌詞多與我的心境契合嗎?
我苦笑著,忍下難受的痛楚。
抒情歌唱畢,接下來上場的就是快歌了。
當我再度站上台時,穿著的是極度貼身的黑色連身裙,上頭甚至還刻意地挖開大大小小的洞,若隱若現的服裝讓人血脈噴張。
隨著我的出現,伊華也從舞台的另一端走出來,他身上的襯衫只隨意地釦上一顆,合身的褲子更顯他雙腿修長。
甩著頭髮,我依著平常所練習的擺出一副如同女王般高傲的姿態,蹬著高跟鞋朝他走去,當然每腳踩下的時間都得配合配樂。
「我已對你下了蠱,迫使你為我停駐足。」我邊唱邊用身體緊貼著他,果然引起台下人的熱烈反應,畢竟我們兩個是已公開的「情侶」,我朝觀眾媚笑了下:「恭喜你誤闖毒窟,不得不為愛下注……」我用手指玩弄著他的髮,並隨音樂舞動著身子。
歡呼聲震耳欲聾,有意無意地喘息,讓乾柴都快起火燃燒。
就在暗自慶幸自己都沒出錯時,眼神竟與站在布幕後頭的他對上!
我倒是想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或僅是敷衍了事的表面話……
「臉上的紅透露你多渴望我,何不拋開道德,讓今夜放縱沉淪?」按照原本的計畫,我唱到這句時應當要用手輕輕地將伊華推開,並要挑釁地對他一笑,表現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的樣子,但現在的我想要為觀眾帶來一點驚喜……還有那個人。
我輕扯住伊華的領口,使他的俊臉瞬間與我拉近不少,他雖錯愕,但現在在台上也只得聽命於我,免得落得摔在一塊的窘境,瞥見宮翊岩不悅地皺起眉頭,我滿意地笑了:「我願為愛同你引火自焚!」這句唱完,我便迅速地在伊華的臉上拂過一吻。
接下來只要再將首段重複一遍,這首曲子就能漂亮地收尾了,「……稍安勿燥,掙扎只是徒勞,不如乾脆點火引爆!」
不料這時伊華卻將腿朝我一拐,一個重心不穩,我被逼得向他撲去,但他卻大手一攬,很巧妙地將我接住,使得我沒有狼狽地摔在地上。
他勾起了一個邪魅的微笑,用手指輕劃過我的鎖骨,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不如就此點火引爆。」
臉瞬間變得燥熱,他所觸及的肌膚都如同被火吻過般地燙人。
不過,幸好瀰漫的煙霧掩去了我的驚愕,現在可沒時間發愣。
白煙開始肆無忌憚地在舞台上四散,而我和伊華跟前則開啟了兩個通往地下的通道,在煙霧逐漸開始散去時,我和伊華立即往那兩個洞縱身一跳!
「啊!」我慘叫了一聲,這一叫立即引來伊華和其他工作人員的關切。
「凜凜,怎麼了嗎?」伊華自地上站起,憂心忡忡地問我。
我扯了一個淺笑,「沒有,只是嚇到了,這高度果然還是太高了。」我慢慢地從軟墊上站起,「伊華,你快去準備吧,下一首是你的歌。」
他遲疑了一會,但在我的催促下還是隨著其他人進行下一場表演。
直到這時,我才支撐不住地跌在軟墊上。
腳似乎在跳下時扭傷了……現在我只要一轉動腳踝,如針扎般地疼就會直逼我的每根神經。
不行,我只有一首歌的空檔……
忍痛起身,我緊咬著牙一步步地往前,希望能忽略不斷傳來的痛楚。
「公主?」
在這裡會這樣叫我的不會有別人了,我艱難地回頭,硬是擠了一個笑給宮翊岩看,中世紀的騎士服穿在他身上十分迷人,但無奈我現在可沒閒情逸致去欣賞,「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說話,不如等回家我們再慢慢聊?」不等他回應,我又將頭轉回去,並祈禱他趕快離開。
我可不想讓他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
「我不認為用扭到的腳走路會比較有效率。」他毫無預警地將我橫抱起,並嘆了一口氣,「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我對於妳這愛逞強的個性是再清楚不過了。」
我僵了一下,接著將頭埋在他的懷裡,不想讓他從我上揚的嘴角得知我有多麼感動。
果然「喜歡他」是無法戒除的癮。
待我將下一場表演所要穿的長禮服套上後,他才又抱起我,禮服裡頭有五層澎群和許多裝飾,對他來說應該是又增加了不少重量,但他卻沒有抱怨一句,甚至還在途中不斷關心我腳上的傷勢。
「幸好騎馬繞場後就是談話時間,跟他們說一下應該會有辦法的。」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扶上了馬,他還輕撫著馬背要牠安心,「妳這樣……要我怎麼放心?」
瞪大了眼,我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你在擔心我?」在馬鞍上坐穩後,我低頭看著他。
他沉默著,既像是不打算回答又像是在考慮該怎麼回覆。
「宮翊岩,告訴我你在想什麼,我已經受夠了你這陣子的態度!」再也無法忍耐,對於他的情感終於抑制不住地爆發!
原本反應平淡的他聽了我這話後瞬間變臉,「妳還敢說?我都還沒對妳發火,妳倒是先數落起我?!」
「你憑甚麼什麼火啊?!」莫名其妙。
「就憑妳在台上和那混帳親熱!」
「但誰叫你之前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那是因為妳喜歡那傢伙到完全無視我,甚至不明白我有多喜歡妳!」他負氣地大吼,臉因生氣而漲得通紅。
「……」被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傻了,我頓時無語。
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他狠瞪了我一眼,耳根子仍是紅得不像話,前一秒才覺得這人欠揍,但現在我卻完全無法對他生氣,只覺得鬧彆扭的他挺可愛的。
「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我小聲地說著,但我確定這音量仍可以讓他清楚地聽見。
「那妳──」
「噓,回家再說,」我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現在得先讓演唱會完美落幕。」至於那些情話,留到深夜在傾聽也不遲啊。
他雖是低聲抱怨了幾句,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在工作人員的示意下,宮翊岩牽著我的馬從後台走了出去。
一身華麗的酒紅色禮服果真吸引人的目光,再加上騎著一匹漂亮的馬,任誰都不可能不被盯著看。
我熱情地向歌迷們揮手。
「凜凜,妳最棒了!」
「我們愛妳!」
「妳唱歌真的很好聽,加油喔!」
……
幸好欄杆夠堅固,要不以他們這拚命往前擠的模樣,實在很難保證他們不受傷。
宮翊岩牽著馬走到了舞台邊,伊華見此便馬上過來,他身上也穿著一套騎士服,但顏色比宮翊岩的更鮮豔奪目。
「凜凜腳扭傷了。」宮翊岩小聲地說。
伊華先是一愣,但又馬上恢復原來的神情,「知道了。」他說,並將我從馬上抱下。
離開馬背時,我又回頭看了宮翊岩一眼,他沒說什麼,但卻給我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
伊華扶著我坐在地上後,宮翊岩也離開了舞台,「不知道這樣像不像真的王子和公主呢?」伊華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了出來,惹得現場一陣尖叫,他依著我坐在地上,並以右手環上我的肩。
這時還真慶幸服裝夠華麗,讓我們坐在地上的畫面還不會太難看。
「在下一首歌開始前,我們準備了一個驚喜給凜凜。」伊華說,而這段的確不在排演之內。
我疑惑地看著他。
以前開演唱會時也時常會有「驚喜」的橋段,但Gina為了避免出錯,都會在會前通知我,但這次為什麼沒有人跟我提到?
有種快要窒息的錯覺,直覺告訴我:這絕對不是個討人喜歡的「驚喜」。
「讓我們歡迎凜凜的媽媽──蘇晴!」伊華一說完,後頭的布幔便逐漸上升,一瞬間,我失去了言語和思考的能力,只能像個白痴似地發愣。
怎麼可能?!為什麼母親出現在這?!
即使離我們仍有一段距離,我仍可以見到她臉上掛著的微笑,而在紅色長禮服的襯托下她的皮膚更顯白皙,母親優雅地走在舞台上,根本看不出她是個憂鬱症患者。
伊華不清楚母親的情況,所以才會以為我看到她會很開心,殊不知,這對我來說卻是個可怕的玩笑。
希望能安然地度過這場演唱會。
我壓下心裡的不安,還是勉強笑著。
「蘇晴?似乎很耳熟。」
「當然耳熟。她兩年前不知為何離開了演藝圈,當時她……」
諸如此類的討論聲浪傳進我的耳裡,我想充耳不聞,但卻無能為力。
為什麼醫院會讓她離開病房?如果她在這情緒崩潰我該怎麼辦?
宮翊岩皺著眉與我對視,也是一臉憂心,「放心,別緊張。」他用唇語無聲地說著。
是啊,有什麼好緊張的,放輕鬆。
深吸一口氣,我不停地安撫自己。
但一聲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卻跟著炸碎我的心!
碰地一聲,舞台右方出現了爆炸,而到爆炸的地點正好在我母親腳邊!
「媽!」強忍著痛楚,我趕緊站起身,不料接連的爆炸繼續在我身邊發生。
碰、碰、碰!
「啊──」高聲的叫喊幾乎要劃破了我的耳膜,而這令人顫慄的尖叫我在兩年前也聽過。
場面頓時變得一片混亂,工作人員紛紛進行緊急疏散,而爆炸仍持續著。
「媽──」該死,看不到!「媽,妳在哪?!媽──」拜託,我已經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拜託……
「……不要過去!」猛然地,一個人衝上前抱住了我!
這情景……我僵硬地回頭,定定地看著宮翊岩,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如何,但我卻在他眼中讀到了恐懼。
肩膀不住地顫抖,那道幾乎癤痂的傷又再度被撕扯開!
似乎,身體的某個部份正緩慢地崩毀。
宛如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我只能任憑如魔的恐懼恣意地啃噬。
剎那間,所有關於那晚的記憶都被喚醒,那鮮血淋淋的記憶──
『凜凜──!』某個人把我納入懷裡,緊緊地抱住──!
『放開我……』我試圖掙脫那人的懷抱,『夏佐,放開我!』
但男人卻沒聽話地鬆手,『不行!太危險了!』他低吼著。
『讓我去……沒看到媽還在那邊嗎?』火真的滅了嗎?怎麼不多澆點水?
『凜凜……唔!』夏佐皺著眉悶哼了聲,我這才驚覺火也燒上了他,要不是有他護著,恐怕我的下場也不會多好。
放開我之後,一道強勁的水柱突然向他噴來。
伊華丟下了水管,朝我們奔來,待他停在我們面前後,我才看見他那陰鬱且憤怒的表情,『我不知道你這麼冷血。』他怒視著夏佐。
而夏佐只是沉默地與他對視,那沉默令我感到莫名地不安。
拜託,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伊華,你這是什麼意思?』
伊華將臉轉向我,這回,眼底多了點同情和悲傷,『這場火、這場外……都是他謀劃的!』他將手指向夏佐。
好像聽見了什麼碎裂的聲音……
『……是真的嗎?』我看著夏佐,聲音,微微發顫著。
求求你別讓我對你絕望,你可知道我最不願懷疑的就是你?
只要你搖頭,我就會相信你,所以求求你……
時間彷彿靜止了般,他深邃的眸好似在對我吶喊著什麼。
過了半晌,夏佐別開了頭,緊抿的唇才終於放鬆:『的確是我,對不起。』
的確是我,對不起。
的確是我……的確是我……
好一會,我才會意過來。
的確是我……的確是我……的確是我!
但為什麼……為什麼!
『啊……』先流洩出口的是低啞的哭號,我從沒聽過自己發出這樣的聲音,幾秒後哭聲才逐漸轉大拉高,甚至成了淒厲的尖叫,『啊──』
靈魂,徹底瓦解。
「是你……是你!都是你!」用力地推開宮翊岩,我發狂地對他嘶吼。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成為葬於火中的一具焦屍,如此,我才不會被迫得知這比死亡還要痛苦的事實。
待續。
2012年12月19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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