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正於一所天主教大學就讀,身為天主教學校,校園裡頭有一間小教堂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儘管我不是天主教徒,但我還是很喜歡在清晨時分進入這間莊嚴寧靜的教堂。
與其說希望能透過與上帝說話而得到救贖,不如說我只是想暫時躲避人群厭煩的喧囂。
習慣早起的我總在六點左右進入教堂,除了偶爾會遇到神父外,大都都只有我一個人坐在木製的長椅上,享受著難得的靜謐。
今天我一如往常地來到教堂前,卻發現原本應該要緊閉的大門竟已經先被打開了一條縫。
如果是神父,肯定會將兩扇門扉完全打開,並不會只留下那一點隙縫。
也就是說,有個人早我一步先進入了教堂。
懷著困惑的心情,我輕輕地將門推開。
原來,天使真的存在。
當我將推開門扉後,便因眼前的畫面而屏住呼吸。
白霜般潔白的晨光穿過窗戶,潑撒在那人的身上,猶如被披上了一層柔軟的白紗,這男人儼然就是知名畫家筆下的天使。
那柔細的短髮、挺拔的身形、脫俗的氣質……我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大力鼓動著。
他背對著我,跪在十字架前,似祈禱又像是告解般地凝視著前方的神像。
我試探性地往前踏了一步,偌大的教堂因而傳來了一聲鞋跟踏地的聲音,但他卻完全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大膽地又往前一步,一步,再一步,直至離他僅剩一公尺左右的距離時,我卻突然止住了腳步。
因為,我赫然發現眼前這人跟天使一點關係都沒有!
「桐澈?」
「哎呀,昔律?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男人轉頭一見到我,立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是瘋了才會把撒但錯認為米迦勒。
「這話是我要說的吧?」翻了個白眼,我一屁股坐在他身後的長椅上,「你這傢伙怎麼會來這種地方?我記得你不是基督徒。」
當他的室友半年來,我可不記得他有配戴十字架或做飯前禱告的習慣。
桐澈從地上站起後,對我笑了下,然而今日那抹淺笑,卻與平常有些不同,那笑裡,似乎隱含了些什麼。
一走出教堂,桐澈就坐在外頭的石階上。
「哪有人在教堂門口抽菸的?」雖是這樣說,但我卻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我笑笑,也跟著坐到他身旁。
「我啊。」他毫不在意地回道,修長細白的手指挾著菸,並以極為優雅的動作將它置入口中,天生的褐髮在風中微微飄盪著,白皙的皮膚與琥珀色的雙瞳非常相稱,「要嗎?」他轉頭看著我,並晃晃他手中帶有火星的菸。
用手撐著下巴的我輕輕搖頭,道:「你知道我——」
話還來不及說完,他就突然將我的領口往他的方向一拉,使得我們彼此間的距離瞬間縮短,他微微一笑,接著將口中的煙緩緩地往我臉上吐。
甜甜的香味霎時盈滿了我的鼻腔。
「……巧克力?」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手上的菸,第一次知道菸味竟然也可以如此好聞。
他鬆開手,嘴邊勾起了一抹淡笑,似乎對於我的反應很是滿意。
那迷人的笑靨著實讓我恍了神,蔓延至眼邊的笑意不停地蠱惑著我,宛如在誘使我掉入他所設下的陷阱。
總是如此。
只要有他在,我總是無法抑制思緒的狂亂。
成了無法掙脫的箝制。
我僵硬地別過頭去,試圖不讓那雙淡色的眸勾走我的魂。
「我自己捲的,給你一盒吧。」邊說,他邊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半透明的小塑膠盒給我。
在他將煙盒塞到我手中時,指間無意地碰觸又惹得我心頭一顫。
「謝啦。」我小聲地說了句,並用眼角餘光偷瞄他的側臉。
他雖不語,但臉上的笑容卻因此加深了些。
口才好、外貌佳,這兩項條件立刻為桐澈打工的店招來許多女客人。
我不耐煩地站在店門口,瞪著裡頭正與女客人談笑的他。
這是一家小小的飾品店,裡頭賣的不外乎是項鍊、戒指、髮飾等女生喜歡的小東西,照理說這家藏於小巷裡的小店應該會被大部分的人忽略才對,但店裡偏偏來了一個又帥又幽默的員工,因此客人要不多也難。
此時,桐澈正利用香蕉夾為某個長髮的女孩便換各種不同的髮型,其他站在旁邊的女孩皆為他那靈巧的雙手讚嘆不已,無不對他流出崇拜的眼神。
雖然說女生愛帥哥是不變的定律,但我就是看那些像花癡一樣的女生不爽。
拍什麼手啊?不過就是綁個頭髮嘛,有必要笑得花枝亂顫的嗎?
我邊懷著不滿的情緒邊在店外等待著。
「等很久了嗎?抱歉、抱歉。」十分鐘後,桐澈才慢慢地從店裡走出來。
「還好。」我冷淡地回。
「哈哈,別生氣啦,客人多我也沒辦法啊。」
我狠瞪了他一眼,將安全帽丟給他,「幹麻一定要我來載你啊?真麻煩。」
他一腳跨上我的機車後座,待我發動引擎後才回我道,「我沒車啊,而且感覺你很閒的樣子。」
「閒個頭啦!我們系上報告很多欸!以後不來載你了!」
「哈哈哈!」
即使每次都是吵吵鬧鬧的,但這樣的日子卻還是持續了半年左右,久而久之,我也已經習慣在他下班時間準時出現在店外了。
除此之外,我也習慣了有他在我身邊的日子。
沒有表明心意的打算,我只是想有多一點與他相處的時間。
每次送他回去後,我的身上都會染上淡淡的巧克力香,那專屬於他的味道總讓我的心是一陣悸動。
真的,這樣就夠了。
「呃,請假?」這天,我一如往常地來到那家店,但卻被另一名女店員告知桐澈沒來的消息。
「嗯,他在電話裡是這麼說的。」
「是嗎?謝謝,我知道了。」
走出店外,一把無名火突然燒了上來。
這傢伙請假不會跟我說一聲嗎?害我白跑一趟!
才正想打電話找他算帳,熟悉不過的鈴聲就突然傳進我的耳裡。
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我發現打電話來的就是桐澈本人!
「你搞什麼鬼啊?身體不舒服的話,至少……喂?桐澈?」我一接起電話就批哩趴啦地罵了一串,但罵到一半時,我卻發覺情況不太對勁,電話的另一端竟詭異地沉默著,「……桐澈?」
不對,並非完全沉默,仔細聽的還是聽的到一點聲音。
有人在哭,而且哭的人還刻意壓下激動的情緒,顯得哭聲聽起來悶悶的。
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下。
「你在哪?」赫然發現自己的手和聲音都微微發顫著。
回答我的又是一片靜默,我心裡十分著急,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教堂。」良久,桐澈才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掛上電話的我像發瘋似地猛催油門。
紅燈、路人的謾罵都無法制止我的狂。
用什麼方法都好,我只想快點趕到他身邊去!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的臉因缺氧而漲紅,氣喘吁吁的我毫不遲疑地將教堂的門推開!
「桐澈!」
一個男人跪在神相面前,直到他轉過頭來,我才敢相信這失魂落魄的人就是那一向自信滿滿的桐澈。
臉上兩行未乾的淚痕,為那總是笑著的臉龐渲染了悲傷,
我緩緩地走到他面前,楞楞地看著他因哭泣而糾結在一塊的眉頭。
心直直地往下墜,往那幽深黑暗的深淵,不停地墜下。
我蹲下身將他緊緊地抱住,那熟悉的甜香再度竄入了我的鼻。
他先是一楞,接著才用手扣住我的肩膀。
淚水,染濕了我的衣服。
「為什麼……她還是死了?」他顫抖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裡,字字句句都像針扎般刺痛著我的心,「我是那麼的愛她啊!為什麼、為什麼……」他抓著我肩膀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鼻頭一陣酸,心被撕裂的痛楚痛楚幾乎要逼出我的淚,我突然明白他那天為何會出現在教堂、為何會露出那帶有些許寂寞的笑容。
雖然早就知道他愛的人並不是我,但親耳聽到他這番告白,我還是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現實,總殘酷地讓我不敢正視。
如果能夠獲得他的愛,我甘願成為那失去性命的女孩。
什麼時候,他的眼裡才會有我的存在?
等我回過神時,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吻了他。
唇瓣柔軟的觸感讓徹底引爆了我對他的情感。
巧克力香在此時成了催化劑,讓我禁不住對他傾吐長久以來的愛戀。
「我愛你。」在唇與唇相碰的空檔,我如此地低語著,一次又一次。
彷彿只是做了場荒唐的夢,我和他都對於那天的事絕口不提。
彼此的相處仍與以前無異,聊天打罵依舊,他打工結束後也是由我去接他。
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樣。
但他不說,卻不代表我不懂,我清楚明白他那臉上不時出現的落寞是為了什麼。
那離他而去的女孩,在他的心口上燙下一塊殷紅的燒痕。
「今晚留在我這吧。」今天,在我把他送到家後,他突然對我如此說道。
我挑眉,搞不清他想做什麼。
「陪我這寂寞的人聊天喝酒吧。」他笑著說。
盯著他那張笑著的臉好一陣子後,我才勉強點頭答應,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能夠狠心拒絕他。
見我願意留下,他那原是淺淺的笑容倏地燦爛地綻開。
桐澈將站在玄關的我猛地拉進門內,並順勢將大門關上,不祥的預促使我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卻因此撞上了門板,使得我反應性地轉頭。
甜甜的巧克力香突然變得濃烈,我疑惑地回過頭來,沒想到竟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桐澈吻上了我的唇。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式的輕吻,但卻足以讓我震驚得無法言語。
「這給你,我想上次那盒你應該抽完了吧?」話落,他便將一個盒子硬塞給我。
打開手掌,我才知道他給我的是另一盒他自己卷的菸。
我微笑著將它收下,並決定將這新的菸盒與舊的一同收進我的抽屜中。
他送我的菸我哪捨得抽呢?
注視著他走進房內的背影,我暗自想道。
儘管他仍有個思念的她,但我仍願意成為他孤單寂寞時的依靠。
不需言語,他的悲傷早已透過那帶有巧克力香的菸,傳遞給我。
待續。
4 意見:
受不鳥耶~MEI~
啊~~
肢體接觸的不太能啦~~((我知道我太挑剔了=///=
不過梅姐寫得很棒唷>ˇ<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希望會有個HAPPY ENDIN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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