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著濃密鬍子、長相粗曠男人將頭探出了房，左右環視了下，確定沒人後，才趕緊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他微低著頭，以外套領口遮去了大部分的面容，悄然無聲地自旅館後門離開。
「喂，那傢伙也太慢了吧？真是！都已經過三十分鐘了。」酒館包廂內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抱怨，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著。
「再不來，就把他的飯菜也吃了！」
「哈哈，說的真好！反正我還餓著呢！」
……
談笑聲自包廂內傳出。
姍姍來遲的大鬍子這時正巧推門而入，他搔搔臉，很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抱歉抱歉，來遲了。」
隨後，便拉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就在他坐下的同時，桌邊身穿制服的店員立刻為他斟了杯酒。
「也真夠遲啊！嘖，算了。現在還是討論要事要緊。」說話的是一名臉型尖瘦、顴骨突出的男子，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滿足地哈了口氣，才又開口：「一切，都沒問題吧？」
大鬍子雖想回答，但話出口之前瞥了眼站在一邊的店員，眼底透著些許不安。
突顴骨男子一見，馬上就看出了大鬍子的疑慮，他揮了揮手，笑笑地說：「放心吧，儘管說就是了，這兒的店員是出了名的口風緊，許多政商名流都來這商談事情呢！小哥，你說對吧？」頭轉向站在一旁的男店員，並順手塞了幾張鈔票至他褲子口袋裡。
「這是當然的。」店員微彎著腰將錢收好，畢恭畢敬地說著，「我這人記性差，出了這門就什麼都忘了。」
全場哄堂大笑，男人們的笑聲震耳欲聾，差點就把這酒館給震垮了。
大鬍子這才放下心來，看來是他多慮了。
「沒問題的，回去當晚就立刻行動。」嘴邊勾起了抹狡詐的笑容，眼中閃爍著貪婪，「當然，對方錢也給的很乾脆。」
「哦？訂金已經給了嗎？」
「給了，光訂金就有十億了。」大鬍子這話一出，其他人全都互看了眼，興奮地笑了起來。
「很好、很好！」十億就足以讓他們不愁吃穿了，如果連尾款都付齊了，享盡榮華富貴的日子難道還會離他們很遠嗎？突顴骨開心地拍著自己的大腿，對於這消息很是滿意，「雖然對統帥他很不好意思，但若自己的死能成就多數人的幸福，他死也死得心甘情願吧？哈哈哈哈哈哈！」
語落，房內的人又一起放聲大笑。
店員將一道菜從外頭端了進來，精緻的瓷盤上裝著的是一隻外皮烤得金黃油亮的燒鴨。
「咦？我們沒點這道菜吧？」負責點菜的男人一見這鴨上了桌，立即發出疑問。
「這鴨由我請客，作為客人們點了這麼多道菜的謝禮。」店員恭敬有禮地說著，並備妥了醬料、蔥和麵皮。
油脂和肉的比例是完美的三比七，光見到鴨肉塊的剖面，就能想像鮮嫩的肉和油花一同在嘴裡迸發的美妙滋味。
眾人不約而同地嚥下一口口水。
下一秒，筷子便爭先恐後地朝那燒鴨插去。
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店員臉上也露出了抹淡淡的笑容，「各位似乎是在談論有趣的事？客人們如果能跟我分享，讓我煩悶的生活添點樂子的話，實為感激。」
「哈哈！當然沒問題，我們還得感謝你送來的美食呢！」突顴骨高興地說著，這鴨果然美味！他用衣袖擦了下嘴，粗魯地拭去嘴角的油漬，「可別說出去了！……我們啊，打算殺了自己的長官。」
「哦？為什麼？」店員聽了並無多大反應，只是有些驚訝地反問，聽歸聽，手可沒得閒，他馬上又替男人將酒給斟滿，「怎麼？長官待你們不好嗎？」
大鬍子沉吟了聲，「吶……也不是不好，他是個很為下屬著想的上司。」
店員一聽，更是疑惑了，「那……？」
「唉！可惜好上司卻不能當飯吃啊！」突顴骨哈哈笑了起來，連帶讓酒水從手上握著的杯灑落而出，「有人願意出高價買下我們的忠誠，只要殺了他，對方就會依照約定給我們一筆無以想像的龐大財富啊！」
上億……不，上兆的錢財就算讓他們平分，分得的數量也絕對是筆天文數目。
只要有這些錢，他們縱使不再繼續打仗，也能讓妻兒過著豐衣足食的好生活！
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面臨每次征戰前，猶如與家人見最後一面的道別。
「的確是個好交易。」店員點點頭，這簡直就是天下掉下來的禮物，「不過，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這麼多的錢。」
「金主可是某國的公主，怎麼會沒錢？」突顴骨邊說邊又一口將酒乾了，「她嫁到鄰國後，祖國就被我國攻陷了，所以才想要殺了我們的長官報仇吧！不過我們只要拿得到錢，怎樣都好……」話說到最後，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喝多了，就想睡了。
他帶著些許倦意，看著幾位早已趴在桌上的夥伴，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但計畫真會這麼順利嗎？」店員又問，「畢竟你們要殺的對象，也絕非等閒之輩吧？要是沒有周詳的計畫……」
「放心、放心！」大鬍子大聲地打斷了他，一臉得意地拍了拍胸口，「我們可是串通了整個軍隊的人呢！明天回到總部，等他熟睡後，就帶著所有人一舉闖進他的房間將他宰了！我倒想知道被團團包圍住的他要怎麼逃走！哈哈哈！」
「說得沒錯！」突顴骨用力地拍著大鬍子的背，酒杯因濃濃的睡意而掉落至地，「那傢伙也真可憐，帶著我們打了場勝仗，結果卻諷刺地死在我們的刀下！真是太可笑了！」
「的確可笑，虧他把你們視為與他生命同等重要的存在。」一道聲音森冷地說著。
原本笑容可掬的店員，頓時變了臉色，以冷冽的眼神瞪著突顴骨。
突顴骨楞了楞，還以為店員在跟他鬧著玩，「你這傢伙……說得好像認識他似的，真有趣。喂喂，你瞧瞧……」他用食指戳著趴在桌上的大鬍子，但回應他的只有濃濃的鼾聲。
轉頭，環視了下，才發現整間房只剩突顴骨是醒著的。
怪異的感受爬上了他的心，眉頭一皺，他這才發覺不對勁……
但已經來不及了。
店員扼住男子的喉，冰冷的眼望進那雙因他手部收緊，而逐漸充血的眼睛。
「難道，連我都認不出來了？」邊說，他邊以另一手取下頭上的帽子。
突顴骨的臉瞬間刷白。
「……統、統……統領？」顫抖的身子連帶影響了聲線，恐懼消散了醉意，但四肢卻仍舊詭異地使不上力。
喉頭滾出苦痛的悶哼，蒼白的臉因缺氧而脹紅。
他倆的距離一下湊得太近，以至於他能清楚感受到統領的鼻息。
看著眼前扭曲著的面容，秦玠然的怒意越發高漲，要不是理智及時拽住了他，否則他老早就把這傢伙活活掐死了。
脈搏鼓動著，微弱不已地。
秦玠然儼然覺得在他面前的，不過是隻隨時要斷氣了的蟲子，完全不似幾分鐘前目中無人的狂妄。
自從某夜，他發現他們會背著他在半夜偷溜出去後，他便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因此他才決定喬裝成這酒館的店員，就近偷偷觀察他們。
沒大腦的蠢材。
不過用了些簡單的伎倆，竟讓他們全都中了計。
手部的力道又加重幾分，突顴骨因而發出痛苦的呻吟，快要窒息的危機感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對傳進耳裡的顫音面不改色，秦玠然漠然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把所有計畫，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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